孟梵摔门而去后，那声巨响仿佛带走了出租屋里最后一丝虚假的生气，只剩下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死寂。刘亚豪维持着那个捂脸的姿势，坐在床沿，如同一尊被时光遗忘的、布满裂痕的雕塑。
眼泪无声地汹涌，浸湿了他的手掌，顺着腕骨滴落在陈旧的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这不是委屈的哭泣，也不是愤怒的宣泄，而是一种从灵魂深处弥漫开来的、彻底的虚无和冰冷。孟梵那些恶毒的话语，像无数把淬毒的冰梭，将他过去所有关于爱情、关于未来、甚至关于自身价值的构建，彻底击碎，碾磨成齑粉。
“捞女……”
“跳板……”
“废物……”
“蠢货……”
“活该……”
这些词语在他脑海里疯狂盘旋、撞击，编织成一张巨大而绝望的网，将他牢牢困在中央。他回想起与孟梵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那些他曾以为是温暖和救赎的瞬间，此刻全都褪去了美好的伪装，露出了底下精心算计的、冰冷的真相。她的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软语，每一次索取，原来都带着明确的目的和价码。
而他，就像个舞台上最蹩脚、最投入的小丑，卖力地表演着深情，却不知道台下的观众早已看穿了他的滑稽与可悲，甚至还在暗中操控着剧情，只为看他最终摔得有多惨。
苏婉儿的警告，顾北辰的劝阻，叶晴萱的欲言又止……原来，身边所有人都早已看清了真相，只有他一个人，固执地蒙住双眼，堵住耳朵，沉浸在自己编织的爱情幻梦里，心甘情愿地被吸血，被愚弄。
巨大的羞耻感，如同岩浆般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他不仅输掉了爱情，更输掉了作为一个男人、一个人的基本尊严和判断力。他觉得自己肮脏、愚蠢、不堪到了极点。
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眼泪流干，眼眶干涩刺痛，喉咙里只剩下血腥般的咸涩。他缓缓放下手，露出一张苍白、憔悴、布满泪痕，眼神空洞得如同被掏空了灵魂的脸。
他站起身，踉跄着走到窗边，猛地拉开了窗帘。窗外，天色已经微微泛起了鱼肚白，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即将过去，但城市依旧笼罩在一片灰蓝色的、冷漠的微光里。楼下的街道空旷而寂静，与几个小时前宴会厅的觥筹交错、衣香鬓影，形成了无比讽刺的对比。
他就这样静静地站着，望着窗外那片逐渐苏醒、却与他内心死寂格格不入的世界。没有愤怒，没有怨恨，甚至没有了对孟梵的诅咒。当真相以如此惨烈和赤裸的方式摊开在面前时，所有的情绪似乎都失去了意义，只剩下一种万念俱灰的平静。
他回想起自己这二十多年的人生。从小镇走出来，怀揣着改变命运的微薄希望，却一次次被现实重击。李雪的欺骗和羞辱，债务的压力，生活的窘迫……他以为遇到了孟梵是命运的转机，是黑暗中的一束光，却没想到，那只是引他走向更黑暗深渊的鬼火。
他真的……只配活在泥地里吗？真的就像孟梵诅咒的那样，永远翻不了身吗？
一个微弱的声音，在他内心那片冰冷的废墟深处，极其艰难地、挣扎着响起：
如果……如果不是呢？
如果他就此倒下，就此沉沦，那岂不是正合了那些欺骗他、鄙视他的人的意？李雪会嘲笑他的不堪一击，孟梵会庆幸自己甩掉了一个“废物”，那些看戏的人，也只会把他的故事当作茶余饭后的笑谈。
他真的要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