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场里那场当众的、赤裸裸的羞辱,像一记精准的重锤,彻底击碎了刘亚豪勉强维持的精神世界。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个地方的,意识浑浑噩噩,仿佛灵魂已经脱离了躯壳,只留下一具麻木的、依凭着本能移动的空壳。
他没有回家,那个充满贷款压力和虚假回忆的“家”只会让他更加窒息。他像一缕游魂,在城市的夜色中漫无目的地走着,穿过灯火辉煌的街道,走过寂静无人的公园。李雪躲在前任怀里的画面,那个当兵男人轻蔑的眼神,如同梦魇般在他脑海里反复播放,每一次重放,都像是在他鲜血淋漓的心口上又撒了一把盐。
极致的痛苦过后,是一种近乎虚无的麻木。他感觉不到饥饿,感觉不到疲惫,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最终,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超越了精神的崩溃,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袭来,他眼前一黑,重重地栽倒在一条僻静小巷的冰冷地面上。
再次恢复意识时,他首先闻到的是刺鼻的消毒水气味。映入眼帘的是白色的天花板,单调而冰冷。他动了动手指,感受到手背上贴着胶布,冰凉的液体正通过输液管缓缓流入他的血管。
是医院。
他试图撑起身子,一阵剧烈的头痛和全身的虚弱感让他又跌躺回去。喉咙干得冒火,像是被砂纸磨过。
“你醒了?”一个穿着护士服的年轻女孩走过来,检查了一下他的输液管,语气平淡,“急性胃炎,加上过度疲劳和情绪剧烈波动引起的昏厥。送你来的人说是路过看到你晕倒了。感觉怎么样?”
刘亚野张了张嘴,却发不出清晰的声音,只能发出嗬嗬的气流声。
护士给他倒了杯温水,用吸管喂他喝了几口。冰凉的液体滑过灼痛的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舒缓。
“你手机没电了,联系不上你家人朋友。你先好好休息,观察两天。”护士记录了一下他的情况,便转身离开了病房。
病房是三人间,另外两张床空着。只剩下他一个人,躺在惨白的病床上,听着点滴液“滴答、滴答”规律而冷漠的声音。
孤独。
无边无际的孤独,像冰冷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他紧紧包裹。
他闭上眼,泪水无声地从眼角滑落,浸湿了枕头。不是因为身体的病痛,而是因为内心那片被反复践踏、已然寸草不生的荒芜。
他想起自己这几个月来的挣扎和努力。努力忘记,努力振作,努力创业,努力迎合家庭的期望去相亲……他以为自己已经在朝着“破而后立”的方向爬行,哪怕缓慢。可现实却用最残酷的方式告诉他,他所有的努力,在命运和李雪的玩弄面前,是多么不堪一击。
他就像一个跌入深渊的人,好不容易抓住一根藤蔓向上爬了几步,却被人轻易地斩断,再次坠入更深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