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后悔！”碎花裙女人嘶吼着推开倒影，却在转身时撞进了镜面围墙。镜墙里映出她穿着军装的样子，正对着自己敬礼，军帽下的脸一半是她，一半是阿远，“我只是……只是没想到他们会判他那么重……”
“抓住他们！”我的倒影突然从喷泉方向冲来，手里握着那支妈妈送的钢笔，笔尖闪着寒光。它的半张脸上覆盖着蓝布衫的布料，布料下渗出暗红色的液体，滴在黑曜石地面上，晕开一朵朵血花，“你也有秘密，不是吗？你早就知道妈妈的病治不好了，却故意瞒着她，看着她每天盼着出院……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很伟大？”
钢笔突然刺向我的喉咙，我侧身躲开时，笔尖擦过锁骨，留下一道血痕。血珠滴在地上，立刻被黑曜石地面的倒影吸走，那倒影突然抬起头，露出和妈妈一模一样的脸，正对着我流泪：“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为什么让我像个傻子一样等？”
“我只是不想让你难过……”我的声音有些发颤，手腕上的子母锁突然变得滚烫，锁身上的花纹亮起——这次不是文字，而是一幅简笔画：一个人正对着镜中的自己微笑，镜外的人举着刀，镜内的人举着花。
“真实的倒影，是愿意原谅自己的人。”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在脑海里响起，像是妈妈临终前的低语，“你藏起来的不是恶意，是害怕啊……”
我猛地回过神，抓住倒影刺来的钢笔，用力往它胸口捅去。倒影发出一声尖叫，蓝布衫的布料开始燃烧，露出底下属于我的脸，眼神里不再有杀意，只剩下委屈和恐惧。
“对不起。”我轻声说，钢笔贯穿了它的胸口。倒影化作无数光点，融入我的身体，手腕上的子母锁发出一阵温暖的光芒，“我不该瞒着你，也不该……怪自己。”
解决完自己的倒影，我转头看向其他人。李醒已经刺穿了守剑人影子的心脏，那影子化作红痕融入他的体内，他的眼神变得更加坚定；林默的书签重新亮起绿光，将倒影烧成灰烬，她正低头看着床头柜的方向，虽然还在流泪，却不再挣扎；碎花裙女人的白花瓣包裹着她的倒影，两人正静静地对视，军装和碎花裙在晨光中渐渐融合。
花园中央的喷泉突然剧烈晃动，水晶球里的旗袍戏服开始疯狂挣扎，镜水柱变得滚烫，像是在沸腾。我们冲向喷泉时，水晶球突然炸开，碎片在空中重组，变成了一面巨大的镜子，镜中映出的不是我们，而是双生歌剧院的舞台，王婆和骨瓷宫黑袍人的影子正在台上鞠躬，台下坐着无数个穿着戏服的观众，每张脸都是我们曾经见过的受害者。
“规则第十条：打破真实的倒影后，必须选择留下或离开。留下的人会成为新的规则守护者，离开的人会忘记这里的一切，但影子会永远跟着你。”镜子里传来机械的声音，分不清是男是女，“现在，请做出选择。”
镜中的舞台突然伸出无数只手，抓着我们的影子往里面拽。我的影子在镜中穿着戏服，正对着我点头，像是在邀请我留下。
“我要离开。”李醒第一个开口，红痕在他掌心闪烁，“我要出去告诉所有人这里的事，不能让更多人被影子吞噬。”
“我也离开。”林默握紧书签，绿光中映出她母亲微笑的脸，“我要回去完成妈妈没做完的事，那些被藏起来的真相，该被阳光照到了。”
碎花裙女人看着镜中渐渐重合的军装和碎花裙，轻轻摇了摇头：“我留下。”她的白花瓣落在镜子上，形成一道屏障，“我欠阿远的，该在这里还。至少，我能守住最后一道门，不让影子跑到外面去。”
大哥的触须缠绕着我们三人的手腕：“我送你们出去。”他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青紫色的光芒包裹着我们，“记住，影子永远存在，但它杀不死你的心。”
镜子突然裂开，露出外面的世界——还是我们最初踏入双生歌剧院的那条街，阳光明媚，行人匆匆，仿佛之前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但我们知道不是，因为手腕上的子母锁还在，只是花纹变成了我们各自的样子。
转身时，我看到镜中花园的门正在缓缓关闭，碎花裙女人站在门后，穿着一半军装一半碎花裙，正对着我们挥手。她的身边，站着穿着军装的阿远影子，两人的手轻轻握在一起。
街道上的行人投来异样的目光，大概是在奇怪我们为什么站在原地发呆。墨影蹭了蹭我的脚踝，它的腿已经恢复正常，但影子里偶尔会闪过镜面的碎片。
接下来去哪? 林默轻声问道，声音仿佛被风吹散在了空气中。她手中拿着一本破旧的书籍，书签上闪烁着微弱而柔和的绿光。
李醒抬起头，目光投向远方那轮耀眼的太阳。阳光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一层淡淡的金色轮廓。然而，仔细看去，可以发现他眼角处有一道不易察觉的红痕，宛如泪痕般悄然浮现。
两人沉默不语，只是默默地并肩前行。他们的步伐坚定而沉稳，似乎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旅程。脚下的土地逐渐远去，身后留下一串长长的脚印，很快便被风沙掩盖得无影无踪。
没有人开口询问对方心中所想，因为彼此心知肚明——影子的追逐或许将永无止境。但无论如何，只要内心深处的光芒不曾熄灭，那面看似坚不可摧的镜子就无法穿透真实的自我。
至于那些深埋于镜中的秘密与愧疚，就让它们随着时光的流逝渐渐沉淀吧。毕竟，能够背负着伤痛勇敢向前迈进的人，方可谓真正意义上的幸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