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橙红色天幕的映衬下,尖塔城的轮廓逐渐清晰地展现在眼前。那一座座高耸入云的尖塔,仿佛是用燃烧着的铁水浇筑而成,通体呈现出一种炽热的橙红色,与周围的环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些尖塔的塔身缠绕着浓密的黑色雾气,雾气如墨,翻滚涌动,给人一种阴森恐怖的感觉。在那雾气之中,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些扭曲的人影,它们似乎被禁锢在塔砖之中,无法挣脱,仿佛是被凝固在那里的执念一般,让人毛骨悚然。
城门口空荡荡的,没有守卫,只有两尊巨大的石雕像矗立在那里。其中一尊是一位握着糖画勺的老人,他的面容虽然模糊不清,但却透露出一种慈祥的气息;另一尊则是一位身穿军装的青年,他身姿挺拔,如同一棵笔直的青松,但在他的脖颈处,却有一道明显的断裂痕迹,就像是被人硬生生地斩断了一般,令人触目惊心。
“这是张爷和阿远……”大哥的声音有些颤抖,他的触须也轻轻地颤动着,青紫色的光芒在触须上流转,仿佛是在表达着他内心的不安和恐惧,“这座城……竟然是用我们的执念砌成的……”
踏入城门的瞬间,空气突然变得粘稠,像浸在糖浆里。脚下的石板刻着密密麻麻的名字,大多已经模糊,只有几个名字异常清晰——“张”“远”“桑”“离”,正是我们最牵挂的人。每踩过一个名字,地面就会微微震动,远处对应的尖塔便会亮起一盏灯,像执念被点燃。
“每座塔都有主人。”李醒的红痕在腕间泛着冷光,他指向最高的那座尖塔,塔顶的黑雾最浓,隐约能看见个女子的剪影,正对着月亮哭泣,“那是‘执念最深者’的塔,也是整座城的核心。”
我们沿着石板路往前走,路边的尖塔越来越密集。有的塔身上嵌着桑树叶,叶片在风中沙沙作响,像是在低声呼唤;有的塔缠绕着白花瓣,花瓣上沾着暗红色的斑点,像凝固的血;有的塔砖是用糖块砌成的,阳光照在上面,折射出七彩的光,却透着股说不出的甜腻。
走到一座中等高度的尖塔前时,大哥突然停住脚步,触须紧紧盯着塔身——那塔是用糖画龙的糖汁浇筑的,塔尖上蹲着个小小的糖人,正是青年时的他,正踮着脚够塔顶的芝麻馅糖画。
“别碰!”李醒及时拉住他,红痕的光芒在塔身上一晃,糖人的脸突然扭曲,张开嘴露出尖利的牙齿,对着大哥发出无声的嘶吼,“这是你的执念化成的陷阱,一旦靠近,就会被吸进塔里,永远重复够糖画的动作。”
大哥的触须猛地绷紧,他想起了暖食街的幻象,想起了张爷最后那句“小子,做得不错”。原来那份没能说出口的感谢,没能亲手递上的芝麻馅糖画,已经在他心底砌成了一座塔,越砌越高。
“张爷不会希望我困在这里。”大哥深吸一口气,触须泛起青紫色的光芒,轻轻拍了拍塔身,“等出去了,我给您老人家烧一坛最好的紫花酿,再做一串芝麻馅的糖画龙,比您当年做的还威风。”
糖塔微微震动了一下,塔尖的小糖人脸上露出释然的笑,身体渐渐融化,顺着塔身流下,在地面汇成一滩糖浆,慢慢渗入石板的缝隙里。塔身的光芒黯淡了许多,高度也矮了一截。
林默在不远处的桑叶塔前停下,塔身的桑树叶正在飘落,每片叶子上都写着“爸爸”两个字。塔尖坐着个小女孩,正趴在桑树上哭泣,手里攥着片干枯的桑树叶书签——是她小时候弄丢的那片,也是她一直耿耿于怀的遗憾。
“对不起啊。”林默对着小女孩轻声说,桑树叶书签在掌心发出温暖的绿光,“那片书签我一直记着,后来您又给我做了新的,比那片更好看。我知道您不是怪我弄丢了,是怕我太马虎,以后照顾不好自己。”
塔尖的小女孩宛如一颗璀璨的明珠,抬起头,对着林默嫣然一笑,身体如轻盈的蝴蝶般化作一片翠绿的叶子,飘落在林默的书签上,与新叶浑然天成。桑叶塔的光芒也如流星般黯淡了下去,塔身如年迈的老人般抖落几片枯叶,露出底下坚实的塔砖。
碎花裙女人面对的是一座宛如白玉雕琢而成的白花瓣塔,塔身密密麻麻地刻满了日期,每一个日期都是她苦苦等待阿远的日子。塔尖立着个身着洁白婚纱的女子,宛如仙子般对着空气伸出手,仿佛在等待着新郎轻轻牵起她的手。
“我不等了。”女人的声音平静得如同深潭的水,却又坚定得如同钢铁,她从布包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片最洁白的花瓣,宛如捧着一颗珍贵的宝石,轻轻地放在塔前,“这不是放弃,而是我深知你将永远活在我的心中。我会带着你的那份爱,如同勇敢的海燕,在这世间的白花海中翱翔,就像你曾经说过的那样。”
婚纱女子对着她深深鞠躬,身体化作无数白花瓣,像场温柔的雨,落在塔身上。白花瓣塔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塔身渐渐变得透明,最后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空气中。
李醒的尖塔最特别,是用玄色剑穗缠绕而成的,塔尖悬着个小小的剑鞘,正是守剑人留下的那把。塔身上刻满了“愧疚”二字,密密麻麻,像他这些年没说出口的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