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包车行驶在盘山公路上,引擎发出“突突”的异响,像头年迈的牲口在喘气。开车的大叔叼着烟,烟灰落在布满油污的裤腿上,他瞥了眼后视镜:“你们从腐语村出来?那地方邪乎得很,十年前就没人住了。”
李醒攥着衣角没说话,布偶蜷在后座,蓝布裙上的霉斑还没褪尽,它突然指着窗外:“那是什么?”
窗外的浓雾里,隐约有座城镇的轮廓,建筑都是黑黢黢的铁架结构,烟囱里冒着灰黑色的烟,空气中飘来股刺鼻的铁锈味,混着机油的腥气,呛得人喉咙发紧。
“锈铁镇。”大叔猛踩刹车,面包车在路边打滑停下,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不能去!进去的人就没出来过,都说被‘铁主’当成零件收走了!”
话音刚落,车胎突然发出“嘶”的漏气声,四个轮胎同时瘪了下去,轮毂与地面摩擦,火花溅在雾里,像散落的星子。更诡异的是,车门突然自动打开,一股冷风卷着铁屑灌进来,落在皮肤上又疼又痒。
“走不了了。”林墨抓起断刀,刀身映出她眼底的警惕,“我们得进去找修轮胎的工具。”
锈铁镇的入口立着两尊铁人,高约三丈,身上布满锈迹,手里握着巨大的铁斧,斧刃上还沾着暗红色的印记,像干涸的血。镇口的路是用铁轨铺的,铁轨间的碎石里嵌着细小的齿轮,踩上去“咯吱”作响,像是有无数只手在底下抓挠。
街道两旁的房屋都是铁皮搭的,墙面上焊满了各式各样的零件——自行车链条、汽车弹簧、甚至还有些眼熟的东西,像是人的指骨,被磨成了光滑的铁锭,焊在门楣上当作装饰。一家铁匠铺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叮叮当当”的敲打声,节奏机械而沉闷,像某种仪式。
“有人吗?”我推开门,铁锈簌簌落下,落在肩上沉甸甸的。铁匠铺里烟雾缭绕,一个穿皮围裙的壮汉正抡着铁锤砸向铁砧,铁砧上躺着块烧红的铁块,被砸得渐渐变形,隐约能看出是只手臂的形状。
壮汉转过身,他的脸一半是铁皮,一半是人脸,铁皮上的螺丝松了几颗,露出底下暗红色的肉,眼睛是两颗生锈的轴承,转动时发出“嘎吱”的响声:“要修什么?铁主说,来者都是零件,修不好的,就回炉重造。”
他的声音像两块铁板在摩擦,手里的铁锤突然指向我们:“你们的骨头……够硬,能做上好的齿轮。”
布偶突然从林墨怀里跳出来,用针戳向壮汉的铁皮脸:“铁主是个大骗子!他说会给零件安上‘心’,其实是把人变成不会动的废铁!”
壮汉的轴承眼突然停止转动,抡起铁锤就朝布偶砸来。李醒拽着布偶躲开,铁锤砸在地上,震得满地零件跳起,其中一个齿轮滚到我脚边,齿牙间卡着缕头发,黑中带灰,像被机油泡过。
“跑!”我们冲出铁匠铺,身后传来壮汉的咆哮,还有铁链拖动的“哗啦”声。街道两旁的铁皮屋里,突然亮起无数双轴承眼,门“哐当”一声打开,冲出十几个半人半铁的“镇民”,他们的手臂是铁钳,腿是钢管,追来时发出“哐当哐当”的巨响,像支钢铁军队。
“那边有个钟楼!”林墨指着镇中心的高塔,塔身是用巨大的齿轮咬合而成的,指针是两把锋利的铁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动,“钟楼上有绳子,能爬上去躲躲!”
我们踩着铁轨狂奔,铁屑钻进鞋底,刺得脚掌生疼。身后的“镇民”越来越近,一个铁钳手突然抓住林墨的后领,她回身挥刀砍去,刀刃砍在铁钳上迸出火花,却只留下道浅浅的白痕。
“用这个!”我掏出腐语村带出来的镇魂墨,往铁钳上泼去。墨汁接触到铁皮,立刻冒出黑烟,铁钳发出“滋滋”的声响,竟开始腐蚀,那“镇民”发出刺耳的尖叫,松开了手。
钟楼的门是块厚重的铁板,上面焊着个巨大的锁,锁芯是个正在转动的齿轮。李醒用铁链缠住锁身,用力一拽,锁“咔嚓”断裂,露出里面的旋转楼梯,楼梯扶手是用钢筋拧成的,上面布满尖刺,像排倒竖的牙齿。
我们顺着楼梯往上爬,铁梯在脚下摇晃,发出“咯吱”的呻吟,仿佛随时会散架。爬到一半时,布偶突然指着楼梯转角:“看!”
转角的墙壁上,用红漆写着几行歪歪扭扭的字,像是用血写的:
【锈铁镇守则:
1. 每天子时,钟楼的铁剑指针会重合,此时所有铁器都会活过来,需躲进纯木的房间,否则会被当成零件拆解。
2. 别碰任何带锈的东西,铁锈会顺着毛孔钻进骨头,把你变成新的“镇民”。
3. 若听到齿轮转动的声音变快,立刻屏住呼吸,那是铁主在“挑选零件”,被选中的人会不由自主走向钟楼顶层。
4. 镇西的“废铁坑”里有逃离的通道,但坑底的强酸会腐蚀一切,包括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