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医生”们发出愤怒的嘶吼,他们手腕上的头发突然暴涨,像鞭子一样抽打黑泥,逼那些白色的手继续往前冲。但这次,手的动作明显慢了很多,甚至有不少手在半空中互相拉扯,像是在抵抗某种力量。
“他们在害怕!”我突然反应过来,“青蛙的叫声里有‘未竟之事不必困于年轮’的规则,这正是黑泥和头发最忌惮的!”
李醒眼睛一亮,他突然抓住我的手,将铜铃按在我掌心:“江离,你试试!用你的意念催动它,把青蛙的声音传出去!”
我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他的意思。守诺草原上,我的刻刀能承载“信”的力量;永安镇里,林墨能听见字里的声音。或许每个进入规则世界的人,都能与某种规则产生共鸣。
我深吸一口气,握紧铜铃,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铁皮青蛙身上。脑海里浮现出永安镇的画面:老槐树下的糖画、茶馆里的笑声、红绸带在风中飘动的样子……那些温暖的记忆顺着掌心注入铜铃,铃身突然发出柔和的光芒,将青蛙的叫声放大了无数倍。
“呱呱——!呱呱——!”
蛙鸣穿透门窗的缝隙,响彻整个雾泥巷。声音里带着槐花香的甜,带着炒茶的暖,带着红绸带的温柔,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春雨,落在沸腾的黑泥上。
奇迹发生了。
那些白色的手彻底停住了,它们手腕上的灰白色头发开始融化,像冰雪遇热。黑泥的沸腾渐渐平息,甚至有退潮的迹象,露出底下青灰色的土地。门外的“医生”们发出痛苦的哀嚎,他们身上的针孔里冒出黑烟,头发被蛙鸣的力量一点点剥离,露出底下正常的皮肤。
最前面那个和李醒长得相似的“医生”,头发剥离后,露出一张年轻的脸,眼神里不再是浑浊的灰,而是惊恐和迷茫。他看着自己手腕上的伤口,又看了看手里的手术刀,突然发出一声清醒的哭喊:“我……我怎么会在这里?”
随着他的清醒,越来越多的“医生”恢复神智,他们茫然地看着周围的一切,像从一场漫长的噩梦中醒来。黑泥里的手慢慢缩回泥里,最后消失不见,只留下满地湿漉漉的痕迹。
铜铃的光芒彻底熄灭,铃身“咔哒”一声裂开,碎成几片落在地上。李醒踉跄了一下,脸色苍白如纸,但他的眼睛里却带着释然的光:“结束了……”
窗外的天色开始泛白,第一缕晨曦穿透黑暗,照在雾泥巷的地上。那些恢复神智的人们互相搀扶着,朝着巷口走去,他们的白大褂在晨光里渐渐变得干净,黑泥和头发的痕迹都消失了,像从未存在过。
那个年轻的“医生”路过我们的窗户时,停下脚步,深深地看了李醒一眼,眼神里带着歉意和感激,然后转身汇入人群。李醒望着他的背影,轻轻说了句:“对不起,当年没能相信你。”
原来,他的执念不是害怕,而是愧疚。
大哥的触须慢慢收回,青光大盛,之前融化的部分竟重新长了出来,比原来更有光泽。碎花裙女人鬓角的红花瓣鲜艳欲滴,地上焦黑的碎屑里,甚至冒出了细小的绿芽。林墨怀里的铁皮青蛙,槐叶银饰的绿光渐渐散去,但青蛙的眼睛里,永远留下了老槐树的影子。
我捡起地上的铜铃碎片,碎片的断口处很光滑,像被温柔的力量切断。阳光透过碎片照进来,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一地的星星。
“看那里。”林墨突然指向巷口,晨曦中,那座尖顶钟楼的黑雾已经散去,钟面变得干净透亮,指针缓缓转动,指向清晨六点。钟楼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块新的木牌,上面用金色的字迹写着一行新的规则:
【终章:执念如泥,可埋于土,亦可生花。】
黑雾巷的规则,被我们用永安镇的温暖,彻底改写了。
我们走出屋子,踩在已经变得坚实的土地上,黑泥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湿润的泥土气息,带着点青草的清香。巷口的晨光里,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那个举着木牌的黑影,此刻他的白大褂已经变得干净,裤管也恢复了完整。
“恭喜你们。”他的声音不再冰冷,带着点释然,“雾泥巷困了我三十年,终于等到能让执念开花的人。”他将手里的木牌递给我们,牌上的血字已经变成金色,“下一个世界,在钟摆的尽头。”
木牌落在我们手中的瞬间,化作一道金光,融入晨曦。钟楼的钟突然自行敲响,清脆的“咚”声传遍四方,像是在为我们送行。
我们回头望了眼雾泥巷,那些恢复神智的人们正在巷子里种下新的树苗,晨光洒在他们身上,像层温暖的铠甲。曾经的黑泥之地,此刻正冒出点点新绿,像无数个刚刚破土的希望。
“走吧。”李醒的声音里带着笑意,虽然铜铃碎了,但他的手腕上,留下了一圈淡淡的红痕,像个无形的铃铛,“钟摆的尽头,还等着我们呢。”
我们迎着晨曦往前走,铁皮青蛙被林墨小心地放进包里,大哥的触须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碎花裙女人的红花瓣在风中轻轻颤动。
钟楼的钟声还在回荡,像一首温柔的歌谣,送我们走向下一个未知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