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午夜低语(2 / 2)

头发突然剧烈扭动,像被烫到似的往回缩,铁皮青蛙从里面滚了出来,掉在窗台上。发条还在转,这一次,它发出了清晰的“呱呱”声,虽然微弱,却带着股跳脱的生命力,像道阳光刺破了屋里的沉闷。

随着青蛙的叫声,窗外的敲窗声突然停了。我们探头看去,老太太已经不见了,只有窗台上的黑泥里,残留着几根被扯断的白发,正慢慢融化在泥里。

“这青蛙……”我捡起铁皮青蛙,它的发条还在转,“它是用‘不困于年轮’的规则做的,能抵抗这里的执念。”

李醒的眼睛亮了亮:“把它放在中间,它的声音能提神。”

我们围坐在铁皮青蛙周围,青蛙的“呱呱”声成了屋里唯一的声响,像个小小的节拍器,敲打着越来越浓的睡意。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钟楼的指针慢慢挪动,离十二点越来越近。

就在这时,地板突然开始震动,从黑泥里传来沉闷的“咚咚”声,像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底下翻身。墙壁上的镜子再次泛起白雾,这次雾里没有画面,只有无数双眼睛在眨,瞳孔都是浑浊的灰,死死盯着我们。

“十二点了。”碎花裙女人抬头看向窗外,黑暗中突然亮起无数光点,像是有人举着灯笼在巷子里走动,但那些光点移动的速度快得诡异,忽左忽右,还伴随着细碎的咀嚼声。

铁皮青蛙的发条突然停了。

屋里瞬间陷入死寂,连我们的呼吸声都消失了。

然后,我们听到了歌声。

不是跑调的童谣,也不是温柔的摇篮曲,而是无数个声音凑在一起,唱着支诡异的调子,歌词含糊不清,只能听清反复出现的两个字:

“治疗……治疗……”

歌声是从黑泥里传来的,顺着地板的缝隙往上钻,钻进我们的耳朵里。我的眼皮又开始沉重,这次眼前出现的不是熟悉的房间,而是那间有玻璃窗的屋子,穿白大褂的人正举着手术刀朝我笑,他的眼睛里映出我的脸,瞳孔也是浑浊的灰。

“该换药了。”他说,手术刀落在我的手腕上,冰凉的触感真实得可怕。

“江离!看青蛙!”林墨的声音带着哭腔,我猛地低头,铁皮青蛙不知何时翻了个身,肚皮朝上,发条露在外面,上面刻着的“安”字正在发光。

那光芒很微弱,却像根针,刺破了眼前的幻觉。穿白大褂的人瞬间消失,我发现自己的手正放在地板的缝隙上,黑泥已经漫过了指尖,里面的头发正往我的指甲缝里钻。

“它的发条卡住了!”李醒试图转动发条,却发现上面缠着几根灰白色的头发,头发勒得很紧,嵌进了金属里。

大哥的触须迅速伸过去,小心翼翼地解开头发,触须碰到头发的瞬间,头发发出凄厉的嘶鸣,化作黑烟消失了。李醒趁机转动发条,铁皮青蛙“呱”地叫了一声,声音虽然微弱,却让屋里的歌声停滞了一瞬。

“还能撑多久?”我问,青蛙的叫声越来越低,显然快没电了。

李醒没说话,只是将铜铃贴在青蛙身上,铃身的裂痕泛着红光,青蛙的叫声突然变得响亮起来,“呱呱”声撞在墙壁上,反弹回来,形成无数个回声,像整个永安镇的铁皮青蛙都在为我们加油。

镜子里的眼睛突然开始流血,顺着镜面往下淌,在地板上汇成小溪,流进黑泥里。泥里的歌声越来越弱,最后变成了细碎的呜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哭。

窗外的光点慢慢熄灭了,咀嚼声也消失了。黑暗变得安静,只有铁皮青蛙的叫声,还有……钟楼的钟响。

“咚——”

悠长的钟声穿透黑暗,是十二点了。

歌声彻底消失了,黑泥里的震动也停了。墙壁上的镜子恢复了正常,映出我们五个狼狈却清醒的人影。

李醒瘫坐在地上,铜铃的裂痕已经蔓延到了边缘,几乎要碎成两半。他喘着气笑了笑,银白的睫毛上沾着汗珠:“好像……撑过去了。”

林墨抱着铁皮青蛙,青蛙的叫声已经变得断断续续,发条眼看就要停了。大哥的触须搭在青蛙身上,青光照在发条上,让它转动的速度慢了些。

碎花裙女人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黑暗:“雾泥巷的夜晚过去了,但规则7只说不能在午夜前睡去,没说……午夜之后会发生什么。”

她的话音刚落,窗台上那盆裂开的花突然抖动起来,残留在花瓣里的黑色眼珠慢慢转动,看向巷子深处。那里的黑暗中,隐约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无数只手在互相拉扯。

铁皮青蛙的叫声彻底停了。

最后一声“呱”消散在空气里的瞬间,我们听到巷子里传来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踩在黑泥里发出“啵、啵”的声响,像是有支队伍正在朝我们走来。

透过窗户的玻璃,能看到无数个模糊的人影,都穿着破烂的白大褂,手里举着手术刀,瞳孔是浑浊的灰。

领头的那个人,正是我们之前遇到的那个穿白大褂的男人,他的手里还攥着一根灰白色的头发,头发的另一端,不知缠在什么东西上,拖在黑泥里,拉出长长的痕迹。

他抬起头,正好对上我的目光,嘴角咧开一个极不自然的弧度,无声地说:

“该换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