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球上的触须如暴雨般射来,我侧身躲过,却被一根缠住脚踝,那触须上布满倒刺,一收紧就往皮肉里钻,疼得我冷汗直冒)林默挥着铁锹劈断触须,绿色的汁液溅了她一脸,她却浑然不觉,只吼道:“用艾草!它怕这个!”
我猛地掏出怀里的艾草,刚靠近肉球,那些触须就像被烫到般疯狂后退,肉球发出刺耳的尖啸,黑雾翻腾得更凶了。孩子们空洞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挣扎,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突然哭喊:“我不要当傀儡!妈妈还在等我回家!”
她的喊声像颗石子投进黑雾,其他孩子也跟着躁动起来,“我要出去”“放我走”的声音此起彼伏。白衬衫面具掉在地上,露出的肉球剧烈颤抖,那些红线的断口处渗出粘稠的黑血,滴在地上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吵死了!”肉球尖啸着喷出黑色粘液,林默一把将我推开,自己却被淋了半边身子,皮肤瞬间泛起水泡。“别管我!烧它的根!”她指着肉球底部——那里缠着圈发黑的麻绳,正是秋千的锁链。
我咬着牙扑过去,掏出火柴划燃,艾草沾着火星甩向麻绳。“轰”的一声,绿火蹿起半人高,麻绳烧得噼啪作响,肉球的尖啸变成哀鸣,黑雾像被点燃的烟般散去,露出后面堵着的砖墙,墙上满是孩子们的涂鸦,画着歪歪扭扭的太阳和笑脸。
触须渐渐瘫软,孩子们的眼睛恢复了神采,只是一个个脸色惨白。林默被水泡灼得直吸气,却笑着对我眨眨眼:“搞定。”
突然,最角落的孩子指着砖墙:“那是什么?”
砖缝里竟嵌着块褪色的木牌,上面刻着“1998届毕业生”,是白衬衫身影的名字。
“原来他才是最早被困在这里的人。”我摸着木牌上的刻痕,突然明白,所谓的“听话”,不过是他当年没能说出口的反抗。
黑雾彻底散了,阳光从树洞里透进来,照在孩子们脸上,竟有些刺眼。那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突然拉着我的衣角:“姐姐,我们能回家了吗?”
(阳光像融化的金液淌进树洞,照在孩子们脸上,他们下意识地眯起眼,睫毛上还挂着血珠,却在光里微微颤动,像要抖落满身的阴霾)我蹲下来帮小姑娘擦掉脸颊的泪痕,指尖触到她皮肤时,她突然瑟缩了一下——那些被麻绳勒出的红痕还没消,像条狰狞的项链。
“能。”我指着树洞外的枫叶林,不知何时,那些红得发黑的叶子开始褪色,叶脉里的粘稠液体变成透明的露水,“你看,枫叶在变好,这里的规则已经破了。”
李醒突然拽了拽我的衣角,铜铃在他掌心发烫:“快看那些孩子的影子。”
阳光穿过孩子们的身体,在地上投下清晰的影子,不再是被指针切割的碎片,而是能跑能跳的模样。最前面那个男孩试探着抬了抬脚,影子也跟着动了动,他突然“哇”地哭出来,却带着笑:“能动了!我的影子能动了!”
孩子们接二连三地发现自己的影子恢复了自由,树洞里瞬间炸开细碎的欢呼,像撒了把会响的糖。只有那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没动,她盯着地上的影子,突然小声说:“可是……妈妈说,不听话的孩子会被狼叼走。”
肉球残留的触须在地上抽搐,发出最后的嘶鸣,那些被红线缠住的记忆碎片突然飘起来——是无数个相似的场景:孩子打碎了碗,家长举起戒尺;孩子考了低分,老师把作业本摔在地上;孩子说“我不想学钢琴”,得到的回答是“听话才有糖吃”。
“听话不是错。”林默忍着手臂的灼痛走过来,蹲在小姑娘面前,指腹轻轻蹭过她脖颈的红痕,“但被逼着听话,才是错的。”她从口袋里摸出颗桂花糖,是离开望月镇时老黄头塞的,糖纸已经皱了,“你看,糖可以自己挣,不用靠听话换。”
小姑娘接过糖,指尖捏着糖纸转了转,突然往树洞深处跑:“我的画!我要带我的画走!”她从最里面的课桌下拖出个破画册,纸页卷了边,上面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女人,旁边写着“妈妈”,这次的点规规矩矩落在正中间。
孩子们跟着往洞外走,路过那面满是涂鸦的砖墙时,有人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名字,有人用指甲盖在空白处画了颗星星。那个曾被劈成两半的孩子走在最后,他的身体已经恢复完整,只是衣服上还留着枫叶形状的破洞,像个奇特的勋章。
“他怎么办?”李醒踢了踢地上的肉球,它已经缩成拳头大小,触须不再蠕动,“就这么烂在这儿?”
大哥的触须卷过那块“1998届毕业生”木牌,触须上沾着的露水落在牌上,红笔划的圈渐渐淡去:“他也是被规则困住的人。”木牌突然裂开,露出里面藏着的张纸条,是用铅笔写的,字迹用力到划破纸背——“我想踢足球,不想当老师”。
“把他的影子还给世界吧。”我捡起纸条,阳光透过纸条照在肉球上,它突然化作一缕青烟,顺着树洞飘向天空,烟里隐约能看到个穿着球衣的少年,正追着球往前跑,笑得露出豁牙。
枫叶林彻底变回了正常的样子,红得透亮,风一吹,叶子落在孩子们发间,像撒了把碎红。那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突然指着远处:“妈妈!”
路的尽头站着个穿蓝布衫的女人,手里攥着个保温桶,看到孩子时,保温桶“哐当”掉在地上,里面的粥洒出来,混着片枫叶,像朵刚开的花。
孩子们一个个被寻来的家长抱住,哭声笑声缠在一起,惊飞了树上的麻雀。我们站在枫叶林边缘,看着最后一个孩子被领走,他回头朝我们挥挥手,手里举着那张画着星星的涂鸦。
林默突然“嘶”地吸了口气,她手臂上的水泡已经消了,只留下淡淡的红痕,像片枫叶的形状。“下一站去哪?”她晃了晃手里的铁锹,锹头沾着的绿汁液已经干透,变成层淡金色的壳。
李醒的铜铃指向西边,那里的天空泛着诡异的紫:“看那边,规则又歪了。”
大哥捡起片枫叶,触须在叶面上轻轻划着,刻出个小小的箭头,指向紫雾弥漫的方向。我摸了摸口袋里的江离布偶,它的衣角沾着片枫叶,红得像团小火苗。
“走。”
我们踩着满地的枫叶往西边走,叶子被踩得“沙沙”响,像无数双小手在为我们鼓掌。阳光穿过叶隙,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像串没数完的省略号,等着我们去写下一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