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欠”(2 / 2)

“规则三补充:喝彩声再响时,举玉佩。”大哥把两块玉佩往我手里塞,“这是‘解契玉’,能破戏台的幻术。”

锣鼓声又响了,比刚才更急,像在催着上台。我们刚爬回戏台,就见戏服女人站在台口,凤冠上的珠翠全掉光了,露出底下的白骨,她手里的戏本燃着绿火:“该拜堂了。”

林墨被无形的力量拽着跪在蒲团上,对面的“新娘”盖着红盖头,盖头底下渗出血来,滴在地上,竟长出丛丛鬼针草,缠住我们的脚踝。横梁上的绞刑架又开始晃动,麻绳垂下来,像无数条蛇。

“别抬头!”李醒突然扑向红盖头,铜铃撞在盖头的边缘,盖头“呼”地飞起来——底下哪是什么新娘,是个扎满了针的纸人,纸人胸口贴着张黄符,上面写着“阿桃替身”。

“啊——”戏服女人尖叫起来,白骨脸扭曲成一团,“你们毁了我的戏!”她突然撕开自己的戏服,露出胸腔里的东西——不是内脏,是堆密密麻麻的债牌,每个牌上的名字都在渗血,“那就一起还债!”

台下的喝彩声变成了哭嚎,空位上突然坐满了人影,都是些没有脸的轮廓,手里举着债牌,往台上涌。我抓起两块玉佩往中间一合,“咔哒”一声,玉佩合二为一,射出道金光,照得那些人影瞬间化作纸灰。

戏服女人的白骨身体开始崩解,碎骨里滚出块木牌,上面刻着她的名字:“苏绾”——正是当年戏台上那个抱着半块玉佩的青衣。“我等了三百年……”她的声音越来越轻,碎骨化作蝴蝶,绕着玉佩飞了三圈,“原来可以改的……”

蝴蝶消失的瞬间,所有债牌都燃起了金光,刻着我名字的木牌上,那艘没帆的船突然扬起了帆,帆上的字清晰起来——是“还”。

戏台的幔布缓缓落下,遮住了那些空荡荡的长凳。后台的镜箱里,我们的影子正对着镜子卸妆,镜面上的水汽写着最后一行字:“戏如人生,债可还,亦可改。”

李醒捡起块没烧尽的戏服碎片,上面的船锚还在发光,映出远处的景象:片金色的沙滩,“望归号”的帆正鼓得饱满,阿芷和守塔人的儿子站在甲板上,朝着我们挥手。

“下一站,该去还最后一笔债了。”大哥的触须缠着合二为一的玉佩,玉佩的光映着他的脸,“也是最早的那笔。”

戏台在脚下渐渐透明,露出底下的青石板路,路尽头的光晕里,飘着槐花香,像永安镇老槐树的味道。我攥紧手里的玉佩,突然明白:所谓的债,从来不是枷锁,是让我们学会珍惜的凭证——珍惜那些没说出口的话,珍惜那些能改写的结局。

锣鼓声的余音里,我们朝着光晕走去,戏服的碎片在风里飘着,像片小小的帆。

光晕尽头是片熟悉的槐树林,树影婆娑间,隐约能看见座青瓦小院,院门口挂着块褪色的木牌,上面写着“槐安堂”——是永安镇的老药铺,阿芷的父亲曾在这里坐诊。

推开虚掩的木门,院里的老槐树比记忆中粗壮了不少,树干上还留着我和阿芷小时候刻的歪扭名字。堂屋的门敞着,药柜上的抽屉标签大多模糊了,却仍能认出“当归”“白术”的字样。里屋传来轻微的研磨声,我们对视一眼,放轻脚步走了进去。

靠窗的竹榻上,躺着位白发老者,正由个梳双丫髻的小姑娘喂药。老者的眉眼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轮廓,正是阿芷的父亲。小姑娘听见动静,转过头来,脸蛋圆圆的,像极了阿芷小时候的模样。

“你们是?”小姑娘眨着大眼睛,手里还端着药碗。

老者却笑了,浑浊的眼睛亮了些:“是……小远和醒儿吧?我等你们很久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释然,“阿芷在信里说过,你们会来。”

竹榻边的矮几上,放着个陈旧的木匣子,打开后,里面是叠泛黄的信纸,最上面那张画着艘小纸船,船帆上写着“望归”。“这是阿芷的船票,”老者叹了口气,“她总说,等找到破解‘怨海’的法子,就驾着船回来接我,可我知道……那片海太凶了。”

“怨海”是永安镇外的一片海域,传说海底沉着艘古代沉船,船上的怨气凝结成雾,让许多出海的人迷失方向。阿芷当年就是为了寻找驱散怨气的草药,才跟着船队出海的。

李醒拿起那张纸船,指尖抚过上面的字迹:“她做到了。”他从怀里掏出合二为一的玉佩,玉佩在阳光下折射出柔和的光,“我们在戏台底下找到了‘解契玉’,怨海的雾已经散了。”

老者的眼眶湿了,他颤抖着从枕下摸出块半透明的琥珀,里面封着朵干枯的槐花:“这是阿芷走那天摘的,说等她回来,就用这琥珀给我做个镇纸。”

小姑娘凑过来看热闹,突然指着琥珀叫道:“爷爷,这里面有字!”我们凑近一看,果然,槐花的根茎处隐约有行小字——“爹,等我”。

“其实她每年都回来,”老者笑了,眼角的皱纹堆在一起,“夜里总听见院墙外有脚步声,窗台上会多出新采的草药,我就知道,我的阿芷没走远。”

正说着,院外传来熟悉的船笛声,清脆悠长。我们跑到门口,只见“望归号”正泊在不远处的码头,阿芷站在甲板上,朝我们挥手,阳光洒在她身上,像镀了层金。

“解契玉的光引着她回来了。”大哥的触须轻轻蹭过玉佩,玉佩发出嗡鸣,“最后一笔债,是‘等待’,现在该清了。”

老者被我们扶着走到码头,阿芷已经跳上岸,手里捧着个锦盒,里面是用怨海的珍珠磨成的粉,“爹,这个能安神,您以后能睡好觉了。”

琥珀被阿芷小心翼翼地放进锦盒,与珍珠粉融为一体,化作颗温润的珠子。老者接过珠子,握在掌心,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槐树林里的风带着槐花的甜香,吹过“望归号”的船帆,帆上的“还”字渐渐淡去,化作个小小的“安”字。

李醒碰了碰我的胳膊,指向远处的海平面,那里正升起一轮新日,光芒万丈。我知道,所有的故事都有结局,但那些温暖的印记,会像这阳光一样,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