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冰凉的地板上，指甲缝里还卡着昨天抠墙皮留下的灰。面前的木桌上摆着三颗水果糖，玻璃糖纸在昏黄的灯泡下闪着油腻的光，像某种动物凝固的脂肪。
“妹妹，该吃糖了哦。”
左边传来二哥的声音，黏糊糊的，像刚舔过糖浆。我没敢抬头，眼角的余光能瞥见他垂在桌边的手——食指关节处有块月牙形的疤痕，那是上周他“不小心”被门夹到时留下的。可我记得很清楚，那天他明明是把手指塞进了墙上突然张开的黑洞里，抽出来时就多了道伤，血珠滴在地板上，几秒钟就被木纹吸得干干净净，连点痕迹都没留。
我得扮演好妹妹。一个五岁半的小女孩，扎着歪歪扭扭的羊角辫，说话要带奶气，看见虫子会哭，拿到糖果会笑，最重要的是，绝对不能忤逆两个哥哥。
这是规则。穿进这个鬼地方时，耳边炸开的机械音反复强调：【任务世界：畸形之家。身份：妹妹。通关条件：维持妹妹人设至第七天。失败惩罚：被“家人”吞噬。】
我不是第一个来的。三天前，我躲在衣柜里时，听见隔壁房间传来撕咬声。那个自称“阿杰”的玩家，不过是因为二哥问他“妹妹喜不喜欢青蛙”时，他皱着眉说“恶心”，下一秒就被大哥捂住了嘴。大哥平时总是笑眯眯的，左手永远戴着只洗得发白的手套，可那天他掐着阿杰后颈的样子，手指像生锈的铁钳，骨头碎裂的声音隔着门板都听得一清二楚。
后来我再也没见过阿杰，倒是晚餐时多了盘暗红色的肉酱，二哥舀了一大勺塞进我嘴里，笑着说：“妹妹要多吃点，长高高。”我忍着喉咙里的腥甜，努力挤出笑脸，把肉酱咽了下去——那天我完美扮演了“不挑食的妹妹”，系统提示我【人设稳定度+5%】。
“妹妹？怎么不吃呀？”二哥又催了一句，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我赶紧拿起最左边那颗糖，是橘子味的。指尖碰到糖纸时，感觉有点不对劲，糖的形状很奇怪，不是圆的，倒像是……一颗眼球。
心脏猛地缩紧。我想起昨天那个穿碎花裙的玩家，她比我早来两天，一直小心翼翼的。可就在午饭前，她发现大哥放在桌上的水杯里漂着颗眼球，吓得尖叫出声，说“这不是人能喝的东西”。结果大哥只是把水杯推到她面前，温和地说：“妹妹渴了吧，快喝呀。”她没喝，转身就想跑，然后……然后我就看见大哥的手套裂开了道缝，里面伸出的不是手指，是根带着倒刺的灰红色触须，一下子缠住了她的脚踝。
她的惨叫声持续了整整十分钟，最后变成细碎的呜咽，像被踩住的猫。
我不能像她一样。
我把糖放进嘴里，故意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含糊不清地说：“甜……甜甜的，谢谢二哥。”糖在舌尖融化，确实有橘子的甜味，但甜糖渣子硌得牙床发疼，像是有细小的骨头。
“真乖。”二哥笑了，他的笑声里总带着种湿漉漉的感觉，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
我偷偷抬眼，看见大哥正坐在对面看报纸。他看得很认真，眉头微微皱着，左手的手套放在膝盖上，露出的手腕皮肤泛着不正常的青白色。报纸是泛黄的旧报，上面的字歪歪扭扭的，我认识的没几个，但右上角的照片让我胃里一阵翻涌——那是张全家福，照片上的“妹妹”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可她的脸……分明是昨天被吃掉的那个碎花裙玩家！
报纸上的日期是三天前。也就是碎花裙玩家刚进来的时候。
冷汗顺着后颈流进衣领，黏糊糊的很不舒服。我想起系统说的“人设稳定度”，如果稳定度降到0，就会被判定为“不符合妹妹身份”，下场就是被吃掉。可如果“家人”认定你就是“妹妹”，稳定度会涨，甚至可能触发隐藏剧情。
“妹妹，明天想去公园玩吗？”大哥突然放下报纸，看向我。他的眼睛很黑，黑得像两个洞，看不出任何情绪。
公园？我心里咯噔一下。进来时的资料里没提过公园，这是新出现的场景。其他玩家呢？除了死掉的阿杰和碎花裙，还有一个叫“林默”的男生，他比我早来一天，一直装作内向的小孩，昨天还跟我交换过眼神，示意彼此小心。可今天早上他就不见了，床上空荡荡的，只有枕头边放着个断了腿的布娃娃——那是“妹妹”最喜欢的玩具，规则里写着“必须时刻带在身边”。
林默肯定是违反规则了。也许是忘了带布娃娃？或者……他也被邀请去公园，却拒绝了？
“想！”我赶紧点头，把嘴里的糖咽下去，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充满期待，“妹妹想跟哥哥们去公园！”
大哥笑了，他很少笑，一笑起来嘴角会咧到耳根，露出两排尖尖的牙齿，像是用碎玻璃拼起来的。“那要早点睡哦，明天要起得很早呢。”
“嗯！”我用力点头，小手紧紧攥住了衣角。布娃娃被我藏在背后，布料上有块深色的污渍，是林默的血吗？还是……别的什么？
夜深了。我躺在吱呀作响的小床上，怀里抱着断腿的布娃娃。窗外没有月亮，只有风刮过窗户的声音，像有人在用指甲轻轻刮玻璃。
两个哥哥的房间在隔壁，一点声音都没有。太安静了，安静得让人害怕。以前他们房间总会传来奇怪的声音，像是咀嚼，又像是拖拽什么重物。
突然，布娃娃动了一下。
我僵住了，大气都不敢喘。怀里的布娃娃又动了一下，这次很明显，是它的胳膊在动。那只没断的胳膊，正慢慢抬起，指向门口。
门口有什么？
我眯起眼睛，借着门缝透进来的微光看去——地板上，有两行湿漉漉的脚印，从大哥二哥的房间一直延伸到我的门口。脚印很小，像是小孩的，但每个脚印中央，都有个圆圆的、深陷下去的痕迹，像是……眼球的印子。
布娃娃的手指还在指着门口，布料摩擦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像是在催促我。
我该怎么办？规则里说“晚上必须待在床上，不能随便下床”，可布娃娃在指引我。它是“妹妹”的玩具，算不算“家人”的一部分？听从它的话，是符合人设，还是违反规则？
就在这时，隔壁房间传来一声轻响，像是有人从床上下来了。接着是缓慢的脚步声，正朝着我的房间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