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织阑见好就收，她话锋一转，语气变得随意起来，像是忽然想起似的：
“对了王爷，我记得王府在京郊是不是有一处温泉庄子？我听说那儿的景致更幽静些。如今虽是夏日，但泡泡热泉发发汗也是极舒服的。”
谢却陵还在努力平复乱糟糟的心绪，闻言随意地点头：“嗯，庄头前几日还来信问安，说汤池都打理得很好。”
裴织阑趁热打铁：“那……我可否邀几位小姐妹一同去小住一两日？散散心，也说说话。就比如林尚书家的那位小姐，身子骨弱，泡温泉于她定然有益。”
谢却陵素来不拘着她这些，点头应允：“王妃自行安排便是，需要什么就吩咐下去。”
“王爷，臣妾今日在喜宴上听了一耳朵的闲话，似乎提及朝中近来颇不平静。臣妾见识浅薄，有些好奇，如今陛下属意的太子人选，可是已有眉目了？”
裴织阑牵着谢却陵的手，指尖随意地摩挲着他的指节，像是在玩他的手，如同在闲话家常。
谢却陵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起这个，略微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却也并未多想，只当她是听了闲话好奇，坦诚道：“大皇子的生母是先皇后，占着嫡长，且在朝中经营日久。二皇子能力出众，近年办了几件漂亮的差事，又被当今皇后收作养子，圣心亦有所偏倚。他二人，确是风头最盛的。”
与裴织阑前世所知并无二致。大皇子占着嫡长和太后，二皇子谢孤刃则凭着皇后和能力步步紧逼。
她故作恍然，状似随意的追问：“那……王爷觉得，这两位皇子哪位更得人心些？或者说，王爷您……更看好哪一位？”
谢却陵闻言，看了她片刻，才缓缓道：“立储之事，关乎社稷，非是你我该议论的。”
上一世她被困在后宅，对外界局势知之甚少，更不清楚谢却陵最终站队了谁，结局又是如何。他这般光风霁月的人，是在那个位置的斗争中保全了自身，还是……
仅仅抢走一个北境将领秦啸的支持，对于整个波谲云诡的朝局来说，恐怕还远远不够。她需要知道更多，需要为自己和谢却陵谋一个万全的未来。
“王爷，您也是皇家血脉，文韬武略都不输于人，可曾想过去争一争那个位置？”
裴织阑直直地望进谢却陵猛地抬起的眼睛里。
谢却陵迎着她的目光，沉默了片刻，握着她的手下意识收紧了些，像是一种无意识的寻求确定。
“王妃，”他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了几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裴织阑心知他守着为人臣子的道理，可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她带着孤注一掷的探究：“臣妾知道此言大逆不道……可王爷，覆巢之下无完卵。如今两位皇子势同水火，他日无论谁登临大宝，当真能容得下您吗？”
谢却陵轻轻叹了口气，用指腹摩挲了一下她微蹙的眉心，动作温柔带着安抚的意味。
“莫要胡思乱想了。我等为人臣，恪守本分便是，岂可生出妄念？”
他看着她，目光坦荡：“江山社稷重千斤，非有经天纬地之志、兼容四海之胸襟者不可担。至于将来，只要我不越矩不结党，不行差踏错，陛下圣明，新君亦当有容人之量。”
他这番话磊落，可裴织阑听着，心却一点点沉了下去。
上一世谢孤刃登基后的狠辣手段她记忆犹新，清算兄弟、排除异己……若这一世仍是谢孤刃上位，他会放过谢却陵？会放过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