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的气氛瞬间凝固了。所有人都停下了交谈,侧耳倾听。
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是人群的呐喊,是打砸的巨响,还夹杂着尖叫。
“该死!”格雷夫斯猛地站起身,脸色“大变”,“是暴徒!他们冲进来了!”
官员和法警们的脸上瞬间写满了惊恐。
“快!所有人跟我来!咱们躲到仓库去!这里目标太明显”
格雷夫斯一边大声指挥,一边拔出腰间的手枪,“萨奇,带几个弟兄守住门口!”
萨奇和其他几个老兵立刻行动起来,他们本能地护在那些吓得瑟瑟发抖的官员身前,组成了一道人墙。他们被格雷夫斯引导着,退到一处侧厅,这里有一个侧门。
“你们先跟我的人走,他会带路!”
格雷夫斯指了指一个充当侍者的华人,对官员们说,然后转向萨奇,
“我们必须看看情况!”
萨奇点了点头。他和格雷夫斯以及另外几个老兵,悄悄地来到一扇能观察到前院的窗户后面。
眼前的一幕,让萨奇的血液瞬间冲上了头顶。
他看到,成百的暴徒,像一群疯狗,正在疯狂地破坏着即将给他带来新生的的地方。
他们放火焚烧房屋,他们用斧头劈砍着门窗,还到处兴奋地放枪。
这是无政府状态,这是地狱。
“这群杂种!”一个老兵咬牙切齿地骂道。
就在这时,更让他们睚眦欲裂的一幕发生了。
一小撮蒙着面的暴徒,似乎发现了他们的藏身之处,径直朝着他们所在的位置冲了过来。
正撞上刚刚被那两个华人侍者带领的队伍,
他们没有丝毫犹豫,直接举起了手中的枪。
“小心!”萨奇大吼一声,
“砰!砰!砰!”
一连串的枪响,队伍里立刻倒下了十几人,有垦荒事务所的官员,有法警。
萨奇感到脑子一热,他仔细辨别着,很快看到刚才还和他一起喝酒的战友,胸口绽开了一朵血花,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然后缓缓地倒了下去。
“为了白人的土地!”
一个蒙面人大吼一声,用生硬的、仿佛刻意重复的英语嘶吼了一句,然后便带着他的人,迅速消失在了混乱的人群中。
萨奇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死了?就这么死了?死在了这片他们即将用汗水去开垦的土地上?死在了一群白人暴徒的枪下?
一股火山般的怒火,从他的心底猛烈地喷发出来。他那双因酒精而微醺的眼睛,瞬间变得血红。
“他们杀了我们的人!”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
“复仇!”其他几个幸存的老兵也怒吼起来。
“跟我来!”格雷夫斯的脸上也充满了“悲痛与愤怒”,他一脚踹开通往后院的门,
“农场里有武器库!拿上枪!让这群杂种血债血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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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器库的门被撞开,里面整齐地码放着一排排斯普林菲尔德步枪,和内战时他们使用的型号一模一样。
老兵们冲了进去,熟练地拿起武器,检查弹药。
他们的脸上不再有任何犹豫和恐惧,只剩下一种冰冷的、如同实质般的杀意。
“听我命令!”
格雷夫斯的声音如同战场上的号角,
“我们人少,不能硬拼!交叉掩护,自由射击!目标是所有拿着武器的暴徒!把他们给我打回地狱去!”
“是,长官!”
老兵们齐声怒吼,那声“长官”,喊得无比自然。
在这一刻,他们仿佛又回到了葛底斯堡的战场。
格雷夫斯带领着这支被愤怒武装到牙齿的队伍,冲出了后院。
战斗瞬间爆发。
一边是纪律严明、配合默契的退伍军人,他们分成战斗小组,迅速占据有利地形,精准而冷静地射击。
另一边,是混乱不堪、各自为战的乌合之众,他们中的大多数人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精准的子弹击中,惨叫着倒下。
格雷夫斯端着枪,冷静地射击。
他引导着老兵们的火力,将暴徒们分割、包围,然后一点点地蚕食。
他看到恩佐,那个愚蠢的领袖,正大吼着,一边开枪,试图组织人手反击,格雷夫斯冷笑一声,抬手一枪,子弹精准地打穿了恩佐的大腿。
恩佐惨叫一声,摔倒在地,他周围的暴徒看到领袖倒下,瞬间作鸟兽散。
溃败,如同瘟疫一样蔓延开来。
暴徒们终于意识到,他们面对的不是一群胆小的绵羊,而是一群被激怒的饿狼。
他们开始尖叫着,哭喊着,扔下手中的武器和抢来的东西,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四处逃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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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辰到了。”
陈九看着远处那群溃散的暴徒,对身边的阿吉说。
“开闸!放马!”
谷仓的侧门被猛地拉开,五十名精悍的骑士,骑着高大的西洋马,如同黑色的闪电,冲入了战场。
他们手中没有枪,只有马刀,那种在马上挥砍时能带起一片血光的、带着完美弧度的马刀。
这是单方面的屠杀。
马队从暴徒们的侧翼,以一个完美的楔形阵冲了进去。
马蹄踏过之处,血肉横飞。
骑士们俯身在马背上,手中的马刀在火光下划出一道道死亡的弧线。
逃跑的暴徒们根本无法抵挡这种来自古典战场的冲击。
他们的阵型被轻易地撕裂,然后被分割成一小块一小块,被马队反复地冲杀、收割。
惨叫声,求饶声,响彻夜空。
但骑士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们像一群沉默的死神,高效地执行着命令。
陈九没有参与冲杀。他只是骑着马,静静地站在高处,检阅着自己的军队,
他看到,格雷夫斯和他的老兵们也停止了射击,他们震惊地看着这支如同从地狱里冒出来的骑兵,将那些刚才还对他们张牙舞爪的暴徒,砍瓜切菜般地屠戮。
他看到,那些躲在地窖里的官员和法警,也探出了头,他们脸上惊恐的表情,甚至超过了刚才看到暴徒的时候。
很好。
陈九心想。
他要的,就是这种震撼。他要让所有人都看到,这片土地上,有一种他们无法理解,也无法控制的力量。
他要用这两百具白人的尸体,为他的农场,筑起一道看不见,却无人敢逾越的血色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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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卡洛带着警长和他的队伍“姗姗来迟”时,战斗已经结束了。
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焦糊味。
火把的光芒下,整个农场像一个巨大的屠宰场。到处都是尸体,残缺不全,以各种扭曲的姿态躺在地上。
警长和他手下的警察们,看到这幅景象,都忍不住吐了出来。
卡洛的脸色也很苍白,但他强迫自己保持镇定。
格雷夫斯和他的老兵们,正沉默地站在一起,他们的身上沾满了血污和硝烟,眼神里是一种混杂着疲惫、悲伤和后怕的麻木。
几个死去的战友的尸体,被他们用毯子盖着,整齐地摆放在一边。
而那些华工,则在陈九的指挥下,悄无声息地收拾着残局。
他们将暴徒的尸体拖到一起,堆成一座小山,动作熟练得令人心悸。
那支神秘的骑兵,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上帝啊……”
警长喃喃自语,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警长先生,”卡洛走上前,他的声音冷静而清晰,充满了法律的严谨,
“事情的经过,我想,这几位先生可以为您作证。”
他指向那几个刚刚被“解救”出来、还惊魂未定的官员和法警。
联邦法警副主管米歇尔先生,脸色煞白地走了过来。
他看着满地的尸体,又看了看格雷夫斯和他的老兵们,声音颤抖地说道:“是……暴民袭击。一场……一场可怕的、合法的自卫。”
他详细地叙述了他们如何被邀请来参加晚宴,暴徒如何冲进农场,如何打砸抢烧,以及……最关键的,他们如何亲眼目睹,一小撮暴徒,残忍地枪杀了手无寸铁的同事和退伍老兵。
“他们是在保卫自己的家园,警长。”
米歇尔副主管最后总结道,语气不容置疑,“他们是英雄。”
警长沉默了。
有联邦法警作证,有土地事务所的官员作证,有无可辩驳的、暴徒先开枪杀人的“事实”,他知道,这件事的性质,已经被钉死了。
他把眼睛从格雷夫斯身上移开,挨个挨个看过那些有些悲凉愤怒的退伍兵,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他知道这里面有猫腻,一群持枪暴徒袭击,还留下了这么多尸体…
卡洛注意到他的表情,知道自己是彻底把这个警长得罪了。
那封提前送达的信件加上今天的事件将直接把上层的怒火引导到警长身上。
他以后恐怕不会太好过。
这种牵扯到白人农民和退伍老兵的事件,实在太敏感。
他看向远处,陈九正站在那堆尸山旁,与格雷夫斯低声交谈着什么。
夜风吹动着他的衣角,他的身影在火光下,被拉得很长。
卡洛忽然感到一阵不寒而栗。
这个人像那些商业大亨一样蔑视法律,却又把法律作为自己的武器。
而这个不断致力于做“合法”生意的华人,同时又掌握了一批可怕的民族主义暴力。
他意识到,自己服务的,或许不是一个商业帝国,而是一个正在悄然崛起的、他完全无法想象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