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被打伤的流氓回到城里,摇身一变成了“被华人恶霸欺凌的无辜白人农民”,博取了大量同情。
接着,他们开始在夜间进行破坏。
一天深夜,农场南边的一段新修的篱笆燃起了熊熊大火。
火光映红了半边天,也映红了恩佐那张因酒精和兴奋而扭曲的脸。
他对这次“成功”的行动非常满意。
他喝得醉醺醺地对巴塞保证:“老板,再给我加点钱,我保证下次烧掉他们的主仓库!或者,直接杀几个领头的,看他们还敢不敢待下去!”
巴塞默许了。
他已经不在乎手段,他只要结果。他给了恩佐一大笔钱,并暗示他,可以闹得更大一点。
反正满城都是活不下去的白人工人和农民,
治罪?治谁的罪?谁敢?
而真正将这场冲突推向高潮的,是一个精心策划的谣言。
一个据称曾被农场短暂雇佣过的破产白人农民,在城里最热闹的酒馆里,声泪俱下地向众人哭诉。
他“亲眼看到”,华人农场的仓库里,堆满了山一样的粮食,足够全萨克拉门托的人吃上一年!而他们这些白人,却在受穷挨饿!
“我还听到那些黄皮猴子说,”
他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补充道,“政府已经跟他们有了秘密协议,只要我们这些白人闹得够凶,政府就会以此为借口,宣布无法保护他们,然后他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把土地卖给其他垦荒公司,拿着钱回清国去!到时候,这片开垦好的土地,就再也轮不到我们了!”
这个谣言,像一颗投入油锅的火星,瞬间引爆了所有失业白人的贪婪。
于是,一个更加疯狂的计划在恩佐的脑中成型。他纠集了近两百名暴徒,带着枪支、斧头和火把,准备在几天后的夜晚,对农场的核心区发起一次总攻。
“我们要把那些黄皮猴子赶回地狱去!”
“这些肥沃的土地是属于白人的!”
他醉醺醺地狂叫着,人群发出野兽般的嚎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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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场内,气氛同样凝重。
卡洛律师从萨克拉门托的法院回来,带回的只有坏消息。
“法官驳回了我们所有的诉讼请求,”
他疲惫地摘下眼镜,
“他说,那些骚扰只是小规模的纠纷,证据不足。他还暗示我,如果再纠缠下去,就要以妨碍司法的罪名吊销我的律师执照。”
他试图去找相熟的报社记者,希望能将真相公之于众,却被婉言拒绝。
没有哪家报纸敢在这种时候,公然站在一群“华人苦力”这边,去对抗汹涌的白人农民和破产苦力。
法庭处罚、查抄他们还需要借口,这些因为农产品价格暴跌而穷困潦倒的农民是真的敢一把火烧死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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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啊……”
“我……我必须再确认一遍。巴塞和他那个所谓的白人农民联盟,真的纠集了近两百人?带着枪和斧头?他们……他们真的要对这里发起总攻?”
卡洛结结巴巴地发问,仍旧有些难以置信。
陈桂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头也不抬地回答:“消息经过了三道确认,只多不少。他手底下那群人,都是在大恐慌里失业的白人农工和流氓,一个个都穷疯了,也恨疯了。”
卡洛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转向一直沉默不语、只是静静站着的陈九。
“陈先生,”
他几乎是在哀求,“法律……法律上讲,自卫是允许的。但是,如果……如果他们真的打上门来,那是一两百个活生生的白人!如果杀了,哪怕只杀几个,事情就会彻底失控!报纸会描绘成‘黄祸’屠夫,市政厅和军队会找到最完美的借口,把这里夷为平地!到时候,我们所有人,都会被送上绞刑架!”
陈桂新冷哼一声,终于抬起头,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卡洛的脸:“不杀?难道等他们冲进来,烧我们的仓库,杀我们的兄弟,占我们辛辛苦苦垦荒的土地吗?律师先生,这不是在法庭上辩论,这是你死我活!”
“我不是这个意思!”
卡洛急得满头是汗,“我们可以驱散他们,打伤他们,把他们赶走!只要不闹出人命,事情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他亲眼见证了陈九的发家过程,更是亲手处理了很多脏事,太清楚这个人隐藏的杀性。
这可不是巴尔巴利海岸,偷偷摸摸宰个人跟杀个鸡一样简单,这里是加州首府!
这些农民不仅有地,还有家庭,可不是远洋水手和漂洋过海的底层劳工!
这些,是正经的公民!
“转圜?”
一直沉默的陈九终于开口了。
“卡洛,你告诉我,这些年,我们转圜的余地在哪里?”
“这个国家,从来没把我们的命当回事。你现在跟我说转圜?”
卡洛被问得哑口无言,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陈九缓缓站起身,“他们要来,就让他们来。”
他顿了顿,语气里不带一丝波澜,却说出了让卡洛如坠冰窟的决定:
“而且,要杀。”
“不能只杀几个。”
“要杀到他们胆寒,杀到他们崩溃,杀到以后几年,十几年,萨克拉门托的白人听到我们农场的名字,都会从噩梦中惊醒。”
“九爷……”
陈桂新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明白了陈九的意图。
“我们中国人讲,杀一儆百。”
“杀够两百,就儆两万。”
陈九的声音如同在陈述一个最简单的道理,
“我们不能指望法律,更不能指望那些吃人肉的政客。在这片土地上,现在唯一能保护我们的,只有一样东西。”
“可是……后果……”
卡洛的声音已经带上了颤音,“军队,报纸,整个白人社会的反扑……”
“所以,我们不仅要杀,还要杀得干净,杀得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