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九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六大会馆代表,以及那些躲在人群后面,眼神闪烁,各怀鬼胎的同乡会头目。
“我从来都没有摆你叶鸿在眼内!”
陈九的声音陡然拔高,“我今日来,就是要睇下,呢班牛鬼蛇神,占了金山地界这么多年,今日凑足了人马摆茶,究竟有几多斤两!”
他顿了顿,环视四周,最后目光重新落在叶鸿身上。
“你站那里等着!”
话音未落,他猛地一挥手,声如寒铁:
“协义堂嘅,即刻放低武器,可以唔使死!”
这最后的通牒,如同催命的符咒。
梁伯即刻安排人往前推进,挤压最后的生存空间。
捕鲸厂的汉子们闻声发出一声震天的怒吼,如同出闸的猛虎般扑了上去。
而协义堂那些残存的打仔,早已被陈九的气势和之前的血腥场面吓破了胆。此刻听到可以免死,哪里还敢有半分抵抗?
“咪杀我!咪杀我啊!”
“我投降!我投降!”
“都系阿公逼我!我份人最惊见红!”
哭喊声、求饶声、兵器落地的“当啷”声响成一片。
叶鸿被身边仅剩的几个心腹死死护在中间。那几个汉子个个带伤,却依旧忠心耿耿,用身体组成最后的屏障。
“大佬……顶唔顺喇……”
其中一个汉子,声音嘶哑地劝道,“我们……也都降吧?”
叶鸿看着眼前这惨烈的景象,看着那些曾经跟随自己的兄弟满地跪低求饶,眼中闪过一丝绝悲凉。
他苦涩地摇了摇头,他知道,今日自己必死无疑。陈九绝对不会放过他。
“全部停手!”
“我说,停手!”
捕鲸厂的汉子们,有眼尖的看见梁伯的手势,渐渐停下了脚步,但手中的兵器依旧指向那些跪地投降的协义堂打仔。
整个场面,霎时间安静了下来,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和伤者的呻吟在空气中弥漫。
叶鸿推开护在身前的兄弟,踩着满地粘稠的血水,一步一步,缓缓走了出来。
他走到院子中央,环顾四周,目光扫过那些曾经的盟友,那些隔岸观火的看客,那些此刻躲着他眼神的人。
突然,他仰天发出一阵肆无忌惮的狂笑:
“哈哈哈哈!”
笑声凄厉,在死寂的空气中回荡,让闻者无不毛骨悚然。
叶鸿的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凶光。他伸出染血的手指,挨个点向那些曾经与他称兄道弟,此刻却作壁上观的会馆头领:
“张瑞南你个老狗,数你最毒!以为自己手段高明,玩得人心,实际就是蠢货一只!”
“三邑班冚家铲!李文田你就是个老而不死的杂种!眼皮子浅,见利忘义,迟早被自己人弄死!”
“我叼你老母赵镇岳,引狼入室啊!引狼入室!我睇你个至公堂还能威得几多年!”
”还看不清吗!挡他陈九路的都要死!”
“金山此后,不允许有人坐高台喝人血,今日我输了,此后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不想尽一切办法杀了陈九,你们全部冚家富贵!”
他骂得声嘶力竭,每一个字都带着血和恨,那些被点到名字的会馆头领,脸色阵青阵白,却无一人敢出声反驳。
他们被叶鸿临死前的疯狂气焰所震慑,心中竟生出一丝寒意。
骂完,叶鸿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一抹惨然而决绝的笑容。
“林朝生!多谢你人和会馆捞我返唐人街,今日身死,畀你利用,我唔怪你,记得给我上香!”
“其他兄弟各安天命,踏实做工去吧!”
“今日我叶鸿认低威,我走先!”
他缓缓举起手中那柄一直紧握的短斧,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猛地横过,朝着自己的咽喉,狠狠一抹!
“噗——”
鲜血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喷涌而出,染红了他胸前的衣襟,也染红了冰冷的石板。
叶鸿的身躯晃了两晃,最终重重地跪倒在地,眼神中的疯狂与不甘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的灰败。
“呃……”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声响,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无力地垂下了头。
一代洪门堂主,就此了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