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沃德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地戳在了另一片区域。
那片标注着“唐人街”和周边华人散居地的色块。
“问题的根源,不仅仅在于爱尔兰人。”阿尔沃德缓缓说道,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光,“更在于那些……源源不断涌入的东方劳工。”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人都屏息看向新任市长,等待着他的下文。
“先生们,我们来分析一下。”阿尔沃德转过身,语气变得冷静而富有条理,“我们面临的核心问题是什么?第一,财政困难,税收不足;第二,失业率高,社会矛盾尖锐,尤其是白人劳工的不满情绪;第三,爱尔兰裔政治势力过于强大,阻碍改革。”
“而这些清国人,”他顿了顿,观察着众人的反应,“恰好是解决这三个问题的完美靶子。”
艾萨克先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汉密尔顿眼中闪过一丝兴奋。卡特主编则不动声色地摩挲着下巴。只有律师麦迪逊微微皱起了眉头。
“威廉,你的意思是……”麦迪逊谨慎地开口,“我们要…效仿之前的《外籍矿工税》?”
《外籍矿工税》(Fax),1850年由加州议会通过,最初主要针对拉丁美洲矿工,后经修改,主要矛头指向人数日益增多的华人矿工。该法案规定,非美国公民从事采矿业需缴纳高额月费。这项带有明显歧视色彩的法案,一方面为州政府带来了可观的财政收入,另一方面也有效地将华人排挤出高利润的金矿开采领域,迫使他们转向洗衣、餐馆、铁路等低收入行业。
“正是!”阿尔沃德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外籍矿工税》是一个多么成功的先例!它既为州政府增加了收入,又巧妙地将不受欢迎的竞争者排挤出去,还安抚了白人矿工的情绪。这是现成的我们可以参考的例子!”
他走到办公桌后坐下,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说服力:“我们为什么不能在圣佛朗西斯科复制这种成功?”
“想想看,”他摊开双手,“这些清国的移民群体,他们人数众多,却没有任何政治权利,连投票的资格都没有。他们勤劳、廉价,却被白人劳工视为抢夺饭碗的眼中钉。他们聚居在唐人街,生活习惯、卫生状况都与我们格格不入,极易被主流社会排斥和污名化。”
“最关键的是,”他压低声音,“他们中的许多人,从事着洗衣、制鞋、餐馆等特定行业,非常容易通过立法来进行精准打击!”
商人代表汉密尔顿忍不住开口:“市长的意思是…我们可以针对这些人的特定行业征收重税或设置高门槛的许可证?”
“不仅如此。”阿尔沃德摇摇头,“我们要做的,是一整套组合。”他看向律师麦迪逊,“麦迪逊,我需要你和你的团队,立刻着手研究制定一系列针对华人的市政条例。”
“接下来我提一下我目前的设想,你们也帮着完善一下。”
“首先就是居住环境,这个最容易下手的点,以’公共卫生’和’消防安全’为名,制定严格的《居住空间法案》,限制人均居住面积。唐人街那些拥挤的板房、阁楼、地下室,统统不合规!要么强制搬离,要么…缴纳高额罚款!”
“还有工作方式。同样以’卫生’和’安全’为由,对华人集中的洗衣业、制鞋业等进行严格规范。比如,限制洗衣房的排水系统、熨烫设备,甚至工作时间。提高他们的经营成本,迫使他们关门或者涨价,从而失去对白人同行的竞争优势。”
“或者是设立特别税或许可证。我们可以设立‘特殊行业经营许可证’,要求华人洗衣店、餐馆缴纳高额年费。还可以设立‘人头税’的变种,比如‘住所卫生登记费’,按人头收取。”
“总而言之,”阿尔沃德总结道,“我们要用法律的手段,将这些清国移民的生存空间压缩到极致!让他们要么缴纳罚款,为市政财政做贡献;要么无法生存,自觉离开这座城市!”
办公室里鸦雀无声。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政治策略,而是系统的种族迫害。
“威廉…”党内元老艾萨克犹豫着开口,“这样做…会不会太…太过了?引发大规模的抗议甚至暴乱怎么办?联邦政府那边…”
“抗议?”阿尔沃德嗤笑一声,“艾萨克先生,你太高看那些黄皮猴子了。他们连自己的权益都不敢争取,除了忍耐和内斗还会做什么?就算有几个像之前暴乱里的反抗分子,又能掀起多大风浪?到时候,正好让帕特森的警察和我们新组建的‘市民治安改善联盟’练练手!”
他转向主编卡特:“卡特先生,舆论的引导至关重要。从明天开始,你和你能影响的报纸要加大对清国人负面新闻的报道力度。”
“接着从卫生问题入手!”
“萨克拉门托那边有些报道就写的不错。”
“派人去拍那些肮脏的街道、拥挤的住房、污水横流的后巷!采访白人医生,让他们强调唐人街是’疾病的温床’、’霍乱的源头’!再找几个所谓的’专家’,写文章分析华人的’劣根性’——肮脏、狡猾、不通语言、无法同化…”
“我们要让所有市民相信,清国移民不仅抢走了他们的工作,还威胁着他们的健康和安全!让他们对清国人产生厌恶和恐惧!”
卡特主编点了点头,扶了扶眼镜:“我明白了,市长先生。我会安排最好的记者和评论员来负责这个系列报道。还可以配上一些…嗯…生动的漫画。”
“很好。”阿尔沃德满意地点点头,目光扫过众人,“先生们,这就是我的计划。通过打压华人,我们可以快速的解决目前的问题。”
“第一,缓解财政压力。各种罚款、许可证费用、特别税收,将成为市政收入的新来源。”
“第二,安抚白人劳工。将清国人排挤出竞争激烈的行业,为白人劳工创造一些就业优势,缓解他们的不满情绪,甚至可能分化爱尔兰人的选票基础。”
“第三,多配合一些资本集团。一个’干净’、’有序’、劳动力成本可控的圣佛朗西斯科,自然会吸引更多的投资。铁路公司、航运公司、制造业工厂…他们会感谢我们的。”
“最终,”阿尔沃德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开始放晴的天空,“我们将重新掌控这座城市,将布莱恩特和他的爱尔兰势力彻底边缘化,巩固共和党的统治地位。咱们都会得到想要的东西!”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决心。
律师麦迪逊看着市长挺拔的背影,最终还是将到了嘴边的疑虑咽了回去。这场近乎种族压迫的党争,一但控制不好,就是灾难…
但是在这场权力的游戏中,似乎没有人能够独善其身。
要么随波逐流,要么…被无情地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