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国家,是那些人说了算,每一个手里拿过脏钱的人,都会毫不犹豫地说这是假账,懂吗!”
陈九静静听完,嘴角忽然扬起一丝弧度。
“那你慌什么?”
他的话斯坦福听不懂,却能感受到刀子一样锋利的语气。
“从萨克拉门托到普瑞蒙特里,匆匆忙忙只调了这些私兵灭口。”
“是怕铁路公司的其他董事知道,还是怕东海岸的人知道?”
格雷夫斯突然插话:“他怕的自己失去这个位置。”
这个浑身是血的侦探咧开染血的牙,“共和党正在推动全美的铁路网建设,要是让人知道中央太平洋铁路的贪腐大案……”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目光挑衅地盯着斯坦福。
“你猜替共和党敛财的人会是什么下场?”
斯坦福的文明杖骤然砸在茶几上,发出一声巨响。
“够了!”
他的视线如刀锋般扫过格雷夫斯,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
“平克顿的丧家犬,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位置!”
格雷夫斯摊开双手,笑容阴冷。
“我现在是陈先生的谈判顾问。”
他顿了顿,故意压低声音,像是分享一个秘密。
“顺便说一句,克罗克董事让我转达问候…..”
“他说自己要独立出去单干,还许诺了新公司的股份……”
房间内陷入死寂。
斯坦福的瞳孔微微收缩…..这是他第一次失态。
“真好….”
沉默了不知多久。
“账本原件还我,抄本你们自己处理。”
“我不会愚蠢到去相信你们这些清国耗子。”
斯坦福剪开雪茄头,火星明灭间神色莫测,
“两名人质我可以立刻安排,今晚从芝加哥启程,到萨克拉门托你们接手。前提是咱们现在能达成一致。”
陈九松了口气,“还要加两条。第一,立即停止针对华人劳工的暴力搜查和驱逐;第二,允许失业华工优先参与铁路维护工作。”
“年轻人,贪婪是毒药。”斯坦福吐出烟圈,灰雾模糊了他眼底的杀意,“我已经让步很多了。”
“不够。”
“你应该明白,整个西部有多少失业华工,你能保证里面没有像我这样的人吗?”
“我还有很多很多愿意拿血和你谈判的人。”
“如果这两条不接受,整个铁路建设时期死掉多少华工,我就会让你的铁轨断掉多少条。”
“让他们有工作,能少很多麻烦,斯坦福先生,我希望你明白,这一点是对你好。”
“格雷夫斯。”铁路大亨突然转头看向伤痕累累的侦探,“你最好祈祷这些黄皮猴子能活到明年春天。”
“不劳费心。”
前平克顿王牌摸了摸满是血的头发,“我准备跟陈先生走,顺便帮陈先生盯着——您猜我的人知道多少铁路公司的仓库和营地?”
他心里清楚,如今除了跟死陈九,其他去往任何地方都活不了。
最终协议在血腥味中敲定。
小房间内,几个人像看着仇人那样互相盯着,最终沉默。
“萨克拉门托有份报道很有意思,不知道是谁的手笔”
“我会让报社继续报道南方游击队劫车…..至于你们这些黄皮……”
“就当从没出现过。”
“戏要做足。”
斯坦福起身整理西装,“等下你们自己安排,多喊几声跟南方有关的话题,最好当众处决几个一等车厢的猪!然后全部下车滚蛋,我的卫队将’英勇解救人质’,希望你们的演技配得上我的损失。”
“下车后往哪里去,最好别让我知道。”
陈九默默听完,忽然抬头:“斯坦福先生,您听过华人谚语吗?”
“清国人,少说点废话,我没有那么多耐性。”
“船头遇鬼船尾见。”青年嘴角扯出一个笑容,“斯坦福先生,山水有相逢。”
风雪灌进打开的门,吹散未尽之言。
当谈判结束,所有人都已换上新的面具。只有铁轨旁凝结的血和尸体知道,这场铁轨上延伸出来的恨,此刻才真正开始。
远处,火车汽笛刺破雪幕。
活下来的人,还得继续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