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着麦克的背影暗自撇嘴,你们平常拿着大家的会费潇洒,现在看见抢钱倒是一脸愤怒,都是一个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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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九,该走了。”赵镇岳从骚动的人群后面挤进来。他手掌扣住陈九的腕子,力道大得吓人。
陈九望着逐渐开始溃散的爱尔兰人,刀缓缓垂下。绷紧的筋肉一松,伤口顿时锥心刺骨。赵镇岳递来酒壶,米酒灌进喉咙,灼得他眼眶发酸。这一夜他见了太多死人。
“你们抓紧撤,我带弟兄们救火救伤员。”赵镇岳压低嗓子,“现在就走。”
“今晚闹大了,弄不好联邦军也要介入。”
“军营那帮丘八,可不像巡警使点银元就能打点,快走!”
“剩下的红毛和巡警我们自来应对。”
“你们现在骑上快马,直接从前面冲出去,走最近的路,中间不要休息。”
“没等来我的口信之前,捕鲸厂千万不要出去。”
陈九点点头,翻身上马,瞥见夜色里浮动的身影。致公堂的汉子正用门板抬伤员,新会馆的打仔拆了马车当担架,连平日缩卵的三邑账房都在火场泼水。有个缠足老妇跪在杂货店废墟前,把烧剩的《三字经》一页页喂进火堆,纸灰飘向海湾方向,那里正传来太平洋铁路公司的汽笛声。
“驾!”
撤退时,陈九最后看了眼街上,远处隐约传来巡警的哨音。
眼看尘埃落定,这帮人倒像是约定好一样冒出头来了。
司法官在前面骑着马,礼帽歪斜,外衣的纽扣都系错,显然是从宴会上匆匆赶来。他一脸的怒意,恨不得拿马鞭抽死前面的帕特森警长。
这个人竟然敢知情不报,硬是让他最后才得知这骇人的消息。
他思索一路,才隐隐猜出出这其中的原因,布莱恩特这个老狐狸为维护爱尔兰社区的政zhi形象,需将暴乱定性为“失控的激进分子行为”。若他过早介入镇压,可能迅速平息事件,无法将责任完全推给“极端分子”。
拖延通报使暴乱发酵,为后续切割责任提供证据,再找人渲染一通抢劫、屠杀的事,反证“主流爱尔兰人与暴行无关”。
恐怕这会儿都已经在找人遣散里面的带头者了!
顺带着令他自己因“反应缓慢、失职”丧失信任,为这老狐狸的派系接管治安权铺路。
狗屎!真是好算计!
他生怕自己成为市政厅平息公众怒火的替罪羊,马鞭疯了一样的抽打。
今夜过去,无论如何不久他都会担上很大的责任,这让他一晚上的好心情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群该死的肮脏的zheng客!
等他们赶到时,陈九的背影正远远消失在街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