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码头,是太平洋东岸最繁忙的贸易枢纽之一。
木制栈桥在货轮汽笛声中震颤,成群的海鸥盘旋在桅杆之间,俯冲争抢甲板上散落的鱼虾残渣。
码头工人裸露的脊背在烈日下泛着油光,他们扛着麻袋与木箱穿梭如蚁,汗珠洒在沉重的货物和潮湿的甲板上,与海浪翻涌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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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爷,这边。”黄阿贵和王二狗在前面带路,黄阿贵抢占了半个身位,扭头指着前面的星条旗说道。
王二狗探头瞧了瞧,忍不住嚷道:“睇前边!番鬼摆这么大阵仗!比上次人还多!”
陈九抬眼望去,但见人堆里三教九流各立门户。
前头白皮老爷们穿着洋装三件头,金链怀表在晨光里晃人眼,有个戴高帽的鬼佬正用文明杖敲打警长的皮靴,嘴里叽里呱啦。
他身边那些白人妇女裙撑大得惊人,最少能藏两个小哑巴。
她们撑着绸伞,明明日头还不大。
他印象中艾琳就没穿过,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讲究。
鬼佬们人数最少,却占了最大最靠前的位置,后面一排挤满了华人。
右侧的商人聚在一起聊天,多是西装革履,有账房先生候在一边敲打着木算盘珠。
穿团花马褂的潮州米商捏着水烟筒,朝个戴瓜皮帽的掮客冷笑:“林老板,今船上的赊单工,我行里要食够一百丁!”
他身后十几个赤脚苦力蹲着啃冷馍,竹扁担放在一边,穿着破旧的蓝布衫。
左边的人数最多,一群沉默肃穆的精壮汉子站成两排,前面站着一个陈九不认识的陌生男人,穿着一身英国呢料西装,马甲别着金色怀表链,手里攥着把文明杖。要是不看那张脸,跟洋人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九爷,那是会馆的队伍。”
陈九眯起眼睛看了看,果然在人群排头发现了跟他有一面之缘的阿彪。
“是三邑会馆?”
王二狗凑近耳语:“六大会馆都来啦,等着抢人哩,船上赊单工早被猪仔馆画过押,有契纸,早放过话要抢够人。”
(赊单工:提前达成协议,拿自己未来的收入付了船票过来的人。)
“让开!让开!”
戴黑色宽檐帽的骑警挥动手里的长棍,驱散着周围看热闹的人群。
他们骑着高头大马。穿着双排扣大衣,高筒的马靴。腰间挂着枪套,马鞍上垂着马刀,看着剽悍非常。
这处靠中心的码头里面空地早已被警察带领的持枪队伍封锁,警棍在掌中掂量,目光如鹰般扫视人群。
看来今天这场面很受重视,在场最少十几个警察,都拿着警棍,腰间插着枪套。
陈九估量了一下发现很难逃脱,皱起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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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到腰里的转轮枪,威尔森1的握把已沁满手汗。
来三藩这些日子,就没见过这么多人,这么多官兵!
不多时,码头上就聚满了围观的服务生、工人,人越来越多,直到把陈九他们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