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根本都没杀过人。
十二个醉汉嚎叫着跟上,刀斧劈开晨雾。
前五步还算顺利。
瘸腿的梁伯从人群后露头观察,麦克林恩大笑着扣动扳机。但手里枪的转轮气密性太差,已经进了雨水受潮,击锤砸在火帽上只冒出淡淡的青烟。他身后的同伴举起双管猎枪,雨水却顺着枪管倒灌进药室。
“见鬼!这破天气…”
船上一共也就这两把枪,都哑火了。
那些更凶狠的暴徒早都被挑选过,不跟他们一路。
大副麦克林恩想的很美好,他们在海上磨叽一会儿,等差不多打完了,他们就可以顺顺利利地放几枪意思一下,跟着加入狂欢庆典。
眼前的景象证明了他的猜想。
看看这些老的老,小的小,瘸的瘸。
端着那可笑的枪干什么?下雨管什么用?
骂声未落,阿昌已经点燃掺着火药的鲸油渣。
火舌窜起,紧接着就是争分夺秒地往栈道的地上泼洒。
黑色的固体块被铲子扔下,在火苗中逐渐融化,变成一滩黑色的液体带着大火流淌,燃烧产生的臭气,随着海风灌进爱尔兰人鼻腔。
麦克林恩突然感觉有些不妙,变质油脂燃烧产生的气体让他开始抑制不住的咳嗽。
他自诩勇敢,上个月刚把华人劳工吊死在码头上。这会儿却顾不上带队叫喊,痒痒得像哮喘病人般抓挠喉咙。
他身后两个同伴还在推搡,想着是不是冒险穿过火堆去大杀特杀。
火焰后方突然响起参差不齐的枪声。五个华工操作的老式燧发枪准星歪斜,尽管经过老兵尽力调教,还是只有两枪奏效。
还有一枪直接哑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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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阿贵一枪崩死了最前面的大胡子。
梁伯带着人往前走,逼近栈道的边缘,十几米的距离根本不需要瞄准,再次发射。
铅弹把一个爱尔兰人的棍子连同肋骨打成碎片。
聚集在栈道上的十几个爱尔兰人被放倒三个。一个年轻人颤抖着抓起掉在地上的刀,却发现自己的尿正顺着裤管流进靴筒。
死人啦!死人啦!
目睹了血液喷涌,生命逝去的画面之后,他开始清醒,甚至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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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伯的大喊让黄阿贵终于回神,颤抖的手指强行稳住,接过身边人小心翼翼护着的火药袋,他开始在油布的遮挡下装填。
几个爱尔兰人看到了这群人的手忙脚乱,鼓足勇气想要冲进火焰。
黄阿贵努力让自己忽略那些持刀的身影,终于是塞进了子弹,用杆子压实。紧接着叩响扳机,铅弹掀飞了火焰里那人的半边下巴,碎裂的牙齿嵌进湿滑的木板,距离他还不到一米。
他们站的实在太近了,近得能看清红毛鬼眼里自己的倒影。
驼背的吴老头瞄准了半天,手里的“老钱”终于击发,立刻放倒一个。
混在人群里的麦克林恩终于崩溃。
“撤退!退到船上去!”
他转身开始大喊,不管不顾地就想要回到船上赶紧跑路。火焰里剩下的三个爱尔兰人慌不择路跳进海里。
“圣母啊!”
海里的墨菲使出了吃奶的劲游动,这个常常勒索华裔渔夫的恶棍,此刻哭喊着撕掉起火的裤子,惨白的屁股在海水里若隐若现,
最先逃回渔船的人砍断了缆绳。麦克林恩挣扎着抓住船舷,费了半天劲才爬上去。打眼一看,率先跑路的几乎都是平时最会欺压新移民的“硬汉”。
火焰吞没栈桥最后一寸木板,他恍惚看见火焰后面的女人和老人仍在给燧发枪装弹,可是手法已经逐渐熟练。
真是糟糕透顶的一个早上。
老大真是得了失心疯才会相信麦克那个满嘴跑火车的弱智!
我的命差点就交代在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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