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灵骸空间轰然裂开一道缝隙。
那不是空间的裂缝,而是命格的裂痕!
自他识海深处,一道古老脉络被强行唤醒——那是守墓人一族独有的“耕魂道途”,以自身魂魄为田,以天地冤气为种,种下因果,翻动轮回。
传说中,唯有血脉纯正、心志如铁者,才能开启此途。
而开启之日,必是天怒人怨、阴司震怒之时。
张宇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洒向稻田。
“起!”
刹那间,稻穗齐齐昂首,第一百零八道光猛然暴涨,与他掌心血光交缠,化作一道血色灵脉,自灵骸直通墨池!
冤魂的呐喊顺着脉络倒灌而入,如万箭穿心,如千刀剜魂。
他的皮肤开始龟裂,渗出细密血珠,双目赤红如焚,可他没有退。
不能退。
他看见了——在那些冤魂的记忆碎片中,有一个女人,蹲在油灯下缝着鞋垫,哼着不知名的山谣。
她的眼角有泪,却笑得温柔。
那是娘。
而她的鞋垫,此刻正静静躺在他怀中。
张宇颤抖着将鞋垫取出,轻轻覆在“缄口塔”最底层的基座上。
那一瞬,塔身猛地一震,仿佛被唤醒的巨兽,发出低沉的呜咽。
“娘……你写的不是‘不知’。”他喃喃,“你是想让我,亲手撕开这天罗地网。”
鞋垫接触塔基的瞬间,异变陡生!
灵骸空间内,那株始终沉默的“龙息稻”忽然燃烧起来——不是火焰,而是金中带紫的魂焰,如龙腾九霄,倒灌而出!
这股力量顺着耕魂脉络逆流,直冲塔身!
轰——!
整座由万张状纸堆砌的高塔剧烈摇晃,纸页翻飞,如雪崩般层层剥落。
每一张状纸上,都浮现出书写者的临终之景:有人被铁链穿喉拖入地牢,有人抱着婴儿跪雪求天,有人在火刑柱上写下最后一个“冤”字……
“我状纸上写的不是罪!”墨娘子突然怒吼,整个人化作一道墨箭,冲向塔顶,“是公道!是天理!是你们不敢写的真相!”
铜铃终于响了。
不是风动,不是魂撼,而是那截干枯的舌,在残念的驱动下,剧烈颤动!
“律……可……焚……”
三个字,断断续续,却如惊雷炸响在张宇识海。
律可焚?
阴司律法,竟可被焚?
话音未落,百张状纸骤然化作黑雀,双目赤红,口中衔火,齐齐扑向塔身!
火焰不是凡火,是怨念所凝的“焚契之炎”,专破律法封印!
塔,在崩!
纸如蝶舞,火如雨落。
就在最后一层封印碎裂的瞬间,一张金边状纸缓缓浮现,悬浮于墨池上空。
它不似其他状纸那般破旧,反而崭新如初,边角鎏金,宛如圣旨。
标题赫然写着:
《香骨井换命契》
落款处,两个血字如刀刻斧凿——
守墓人·棺语者
张宇呼吸停滞。
“棺语者”……那是守墓人一脉的最高称号,千年仅传一人,掌管轮回边界,执掌“死契”与“生契”的平衡。
而他的父亲,只是一个沉默种地的农民。
可这契约……是真的。
他颤抖着伸手,将金边状纸取下。
纸面冰凉,却烫得他灵魂发颤。
一页页翻过,上面记载着以百名无辜者魂魄为祭,开启“香骨井”的秘法,换取一人长生不老。
而最后一页,契约末尾——
母亲的指纹清晰可见。
而在那指纹旁,多出一道极小的朱批,字迹苍老却锋利如剑:
“第一百零九子,非承道,乃断环。”
断环?
不是继承道统,而是……斩断轮回之环?
张宇瞳孔骤缩,脑海如遭雷击。
他不是被选中的继承者。
他是被安排的“断命之人”——一个用来切断守墓人血脉、让“棺语者”彻底掌控轮回的祭品!
可为什么?
为什么要用他的命,去成全一个谎言?
他猛地闭眼,退入灵骸空间。
稻田依旧,可气氛已变。
归藏童蹲在田埂边,小小的手正拾起一粒金光闪烁的谷粒,轻轻放进一只破旧的布鞋里——那是张宇小时候穿过的。
“爹,”他抬头,声音稚嫩如初,“明年还种吗?”
张宇心头一震。
这不该是归藏童会说的话。
他不是他的儿子。
他是灵骸自生的意识体,是魂魄的倒影。
可此刻,那双眼睛望着他,竟有几分……像娘。
他未答。
稻穗的光芒忽然扫过归藏童的身影,刹那间,那小小的身体竟如水波般扭曲——背后浮现出一具倒悬的空棺,棺面刻着四个血字:
张宇,入主。
他猛地睁眼,冷汗浸透后背。
原来,从一开始,他就不是在觉醒血脉。
他是在被召唤。
被那口倒悬的棺材,被那份换命契,被整个守墓人一族的谎言,一步步引向深渊。
可现在——
他偏要逆命而行。
张宇深吸一口气,将《香骨井换命契》缓缓折成一只纸船。
金边在昏光下流转,像一条沉默的龙。
他俯身,将纸船轻轻放入沸腾的墨池。
“娘,”他低声说,声音轻得像风,却坚定如铁,“这回,我来递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