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我爹修犁,我来修龙(2 / 2)

那气化雨,洒落如金。

雨滴如星,每一颗都泛着温润的金光,落于焦土,则青草破灰而出;落于枯骨,则骨缝生苔,颅腔中竟绽出淡紫色小花,如魂灯初燃。

一具具曾战死守陵的守墓人遗骸,在雨中轻轻颤动,指节微屈,似在向久别的天地致意。

哑女魂立于雨中,魂光由灰转润,眉眼渐清。

她低头看着掌心那只纸鸢——那曾是她生前最后握着的东西,也是父亲断笛大巫亲手为她扎的梦。

此刻,纸鸢的翅膀被金雨浸透,忽然轻轻一颤,竟如活物般舒展,纸面浮现燕形纹路,振翅欲飞。

她笑了。

不是悲极而笑,也不是怨念消散的释然,而是真正孩童般的笑,清澈、无垢,像春日里掠过麦田的风。

她松开了手。

纸鸢升空,化作一只金纹纸蝶,双翼扑闪间,竟引动空中残存的魂力,形成一道微弱却清晰的轨迹——那是她生前奔跑的路线,从村口老槐树,到田埂尽头,再到那日她再也未能归家的小路。

蝴蝶飞向天际,融入月光,消散无形。

而断笛大巫跪在原地,老泪纵横,颤抖的手缓缓举起那截残笛——红格子围巾仍缠其上,布条已被龙息浸染成金边。

他望着骨龙,望着那抹飞走的蝶影,喉头滚动,终是嘶哑开口:“我……我错了。”

他将残笛,轻轻送入骨龙口中。

刹那间,龙骨共鸣,笛身与龙颚相触,发出一声悠远长鸣,如风穿千孔,如大地吐纳。

那声音不属今世,仿佛来自时间之初,唤醒了沉睡在地脉深处的古老记忆。

骨哨老祖的残念浮于空中,身影已近乎透明,声音却带着前所未有的震动:“初代守墓人……错了。我们世代跪拜,以为龙是镇物,是封印的锁链,是必须被驯服的凶兽……可你——第七代,以凡人之念、俗世之情,唤醒它,而非役使它。”

他顿了顿,残影微微躬身,如祭如拜。

“龙非镇物,是共行者。是与守墓人同耕、同守、同痛的……地脉之灵。第七代,你以俗念成道,不靠符咒,不靠法阵,靠的是记得一个孩子怕黑,靠的是知道一块板砖也能护家。”

“我族……认你为‘耕脉人’。”

话音落下,万骨虚影缓缓沉入地底,如落叶归根。

骨龙低吟一声,龙身化作流光,顺着地脉流入四野。

那道撕裂山谷的龙脊裂口,在金纹蔓延中缓缓愈合,唯余一道蜿蜒金线,如田埂般横贯谷底,仿佛大地被重新犁过,留下新生的印记。

风静了。

雨停了。

山谷不再是葬龙之地,而像一块被重新开垦的田。

张宇缓缓起身,指尖还沾着湿泥。

他低头,从地上拾起那条烧焦的围巾一角——红格子已褪成灰褐,边缘焦黑,却仍被他小心翼翼塞进怀里,紧贴心口。

就在这时,脑海轰然一震。

【叮——】

系统久违的机械音响起,却不再冰冷,反而带着一丝奇异的共鸣:

“‘灵骸·龙息’完全解锁。

新指令接收:昆仑墟地脉异常,频率与‘祖灯’共振。

警告:北方,龙虎山,守墓人祠堂——有活人,在动你的牌位。”

张宇一怔,随即咧嘴一笑。

那笑起初很轻,像风吹过麦穗,可越笑越开,到最后竟笑出声来,笑声在空谷回荡,惊起几只夜鸟。

“动我牌位?”他抹了把脸,指尖还沾着金雨与泥土,“我爹都没敢动他祖宗的犁。”

他抬头,望向北方雪岭深处——昆仑墟的方向,龙虎山的轮廓隐在云雾之后,像一头蛰伏的巨兽。

可他知道,那祠堂里,此刻正有人在触碰不该碰的东西。

他的牌位,本不该立在那里。

守墓人七代单传,前六代皆葬于葬龙谷,唯有他,因血脉未明、道统未承,从未被正式录入族谱。

可现在,有人不仅为他立了牌,还在动它——而且是“活人”。

活人动死人牌,是逆礼。

活人动未亡之人的牌,是夺运。

活人动守墓人之牌……是——窃命。

张宇眼神渐冷,掌心无意识抚过怀中那截焦布。

他忽然明白,这场“骨笛唤陵”,不只是为了唤醒龙脉,更是为了在这地脉复苏的瞬间,让所有隐藏在暗处的敌人——全都现形。

系统沉默,仿佛也在等待他的抉择。

他缓缓跪下,掌心贴地。

金纹之下,地脉温热,如血脉奔流。

可就在那一片新生的安宁中,他的掌心忽然传来一丝异样——

抽搐。

不是震动,不是回响,而是某种深埋地底的、巨大的存在,正在梦中痉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