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蛊童的尖叫撕裂了清晨的寂静,像一根锈铁划过瓷盘,令人耳膜刺痛、神魂震颤。
他小小的身体蜷缩在地,双手死死抱住头颅,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仿佛颅内有千军万马在冲撞、撕咬。
那张始终挂着诡异笑容的脸,此刻如蜡像遇火,嘴角裂开,眼眶崩裂,血泪如熔化的红漆,一滴滴砸在焦土上,腾起腥臭白烟。
声音不再是孩童的天真,而是混杂着无数哭嚎、哀求、诅咒的回响,层层叠叠,像是从地底深处涌出的亡魂哀歌。
张宇瞳孔一缩。
他看见了——透过心蛊童崩裂的幻象,一道真实画面如刀刻入脑海:
暴雨倾盆的山道,破旧灵车颠簸前行,棺木半开,露出一张苍白的小脸。
母亲披麻戴孝,哭到撕心裂肺,却被族老死死按住:“死了就该埋!灯蛊要‘纯魂’,你若不放手,连轮回都入不得!”
父亲红着眼,颤抖着将棺盖合上,最后一眼,是孩子手中紧攥的半块糖,糖纸已被雨水泡烂,糖块发霉发绿。
而就在棺木入土的瞬间,一盏幽灯自地下升起,灯焰一跳,将那魂魄生生抽离,封入蛊灯——从此,欢笑成壳,执念为饵,只为养一盏“永生之灯”。
“原来……他早就死了。”灯婆婆踉跄后退,枯手扶住残破祭坛,声音沙哑如风中残烛。
她手中最后一盏灯,火苗剧烈摇晃,终于“噗”地熄灭。
黑暗降临的刹那,她竟抬起手,将那凝固如血的灯油,狠狠抹向自己的双眼!
“嗤——”
皮肉焦灼声响起,她双目瞬间血流如注,可那双盲眼中,却浮现出从未有过的清明。
她嘴唇颤抖,低语如祷:“我儿……该醒了。”
与此同时,影食者残念在记忆洪流中膨胀至极限——它本是执念聚合体,靠吞噬欲望、怨恨、执念为生,可张宇塞给它的,不是仇恨,不是野心,而是最卑微、最粗粝的“活着”。
娘亲吹凉的饭,父亲修犁的汗,疯道人踹他下河的狠,还有那块臭得发绿的霉豆腐……
这些“不洁”的记忆,像滚烫的铁水灌入它的神魂,烧得它每一寸意识都在尖叫、扭曲、崩解。
“不——!这不叫道!这不是力量!这是……这是……”
它想否定,可身体已不受控制地膨胀、鼓动,黑影如气球般鼓起,内部金光与腐意交织,仿佛一场微型的阴阳对冲。
轰!!!
影食者在极致的混乱中爆裂!
黑雨如墨洒落,每一滴都带着残念嘶吼,落地即蚀,烧出一个个冒着黑烟的小坑。
可就在那黑雨坠地的瞬间,张宇手中板砖骤然一震——砖面暗金脉络如活蛇狂舞,竟将四散的阴气尽数吸纳入体!
金光暴涨!
那原本微弱的系统灵力,竟在吸收污浊后,短暂转化为更为凝实的灵能,如溪流汇江,汩汩涌入张宇经脉。
他浑身一震,气血翻腾,竟觉神识清明了不少。
“原来……脏的,也能变强。”他喃喃,随即仰头大笑,笑声震得屋檐瓦片簌簌作响。
烟灶鬼静静立于灶台之上,青灰火焰缓缓跳动。
它第一次开口,声音如柴薪断裂,沙哑而沉重:
“脏了的道……才真活着。”
张宇低头,看着手中那块已布满金纹的板砖,砖面裂痕深处,霉豆腐的残渣仍在缓缓溶解,化作一道道腥腐却生机勃勃的养分,滋养着那簇不灭金光。
他咧嘴一笑,眼中锋芒毕露:“你说我入蛊?说我执念太重,污了灵性?可我这心——”
他拍了拍胸口,声音如雷:
“是吃霉豆腐长大的!专克你们这些‘干净’的心魔!”
话音未落,系统突然在他识海中低语,冰冷而清晰:
【“灯蛊噬心”第二阶段激活:秽念为刃】
【检测到主灯坐标:寨底深穴,百人油凝灯,灯芯为‘纯魂祭体’】
【警告:主灯欲燃,需‘活祭核’方能开启——否则,灯蛊反噬,心蛊童魂灭,你亦将被执念同化】
张宇眼神一凝。
他猛地转身,欲离此地,可就在脚步迈出的刹那——
手中板砖表面,那暗金脉络竟自行流转,如活蛇游走,瞬间勾勒出一幅模糊地图!
山势、水脉、地火走向……最终,一点猩红如血,死死钉在寨子正下方——
深穴。
巨灯。
灯芯处,隐约可见一具孩童干尸,双手紧攥半块糖。
而就在那灯芯深处,一缕黑气悄然缠绕,如寄生藤蔓,缓缓搏动——
影食者残念,未死。
它……已寄生灯芯。
张宇呼吸一滞,掌心冷汗渗出。
是开端。
是“灯蛊噬心”的真正试炼——以秽念为刃,斩执念之根。
可他也知道,若不去,心蛊童魂飞魄散,灯婆婆百年执念将化灰烬,而他体内那缕阴流,也会借机反噬,将他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风过残寨,灰烬如雪。
他缓缓握紧板砖,砖面金纹微闪,仿佛在回应他的意志。
“活祭核……”他低声呢喃,“系统要的,到底是什么?”
远处,寨底深穴的方向,地底传来一声极轻的“滴答”——
像是灯油滴落。
又像是,谁在棺中,轻轻攥紧了那半块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