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触到三粒微温的种子。
而前方,雾河之上,隐约浮现出一艘朽木小舟的轮廓——船身由破旧道袍层层叠压而成,帆是半截黄符,船头刻着一个模糊的“张”字。
雾河之上,寒风如刀,割不开那层浓得化不开的黑雾。
张宇重重摔落在朽木小舟上,脊背撞击船板的瞬间,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
他咬牙撑起身子,掌心压着胸口衣袋——那三粒血稻种子仍在,温热未散,像是娘亲最后的呼吸还贴着他的心口。
小舟随波轻晃,却诡异得不沉不浮,仿佛不是浮于水面,而是悬在某种看不见的界限之上。
船身由层层叠叠的破旧道袍压成,针脚歪斜,布满焦痕,似曾经历烈火焚炼。
帆是半截黄符,残存的朱砂字迹已模糊不清,唯有一个“敕”字尾钩尚存,微微泛着暗金光泽。
船头那“张”字刻得潦草,边缘龟裂,像是被人用指甲生生抠出来的。
他指尖颤抖着抚过那字迹,心头猛然一震。
“这是……爹当年补衣裳的针法。”他喃喃道,眼眶骤然发热。
那一针一线的痕迹,竟与记忆中父亲在煤油灯下缝补他破裤子的手法一模一样。
可父亲只是个种地的农民,怎会……怎会与这冥河之舟扯上关系?
就在这时,怀中血稻轻轻一颤。
一粒种子自行跃出,落在船板上,竟如活物般缓缓滚动,划出三道细痕,继而拼成一行小字——
“徒儿,这一程,为师再送你一程。”
张宇浑身一僵,瞳孔骤缩。
疯道人!
那个雨夜里被他从山洪中拖出来的邋遢老头,整天念叨“天要塌了”“种子会开花”的疯子,真的是他师父?
可他明明只是个流浪汉,连饭都吃不上,怎会……怎会留下这样一艘船?
“这舟,不是凡物。”青痕的虚影自船底缓缓浮现,蓝裙沾着幽绿水渍,声音如风中残烛,“是‘逆契之舟’,以道袍为骨,以符为帆,以血脉为引。疯道人早年自封道行,将本命道袍镇于香骨井底,只等‘张’姓血脉以血启舟……可这舟,只能载‘将死之魂’,或……‘逆命之人’。”
她话音未落,远处雾中忽现异象。
点点幽绿灯火破雾而来,密密麻麻,如萤火浮游,却无半分暖意。
那是摆渡船——数十艘,上百艘,皆由枯骨拼成,船头挂着油灯,灯焰惨绿,照出船夫轮廓:无脸,无目,无口,只有一具具僵直躯体,背负九具尸体,默然划桨。
中央一艘巨船缓缓驶出,黑檀为骨,棺木为舱,船首立着一位佝偻老翁,手持黑篙,衣袍如墨浸透。
九具尸体齐齐跪于他身后,头颅低垂,脖颈扭曲成诡异弧度。
“黑篙翁……”青痕声音发颤,“冥河九狱的守渡人,专收不归之魂。”
老翁眼窝如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直勾勾锁定小舟上的张宇,声音如锈铁摩擦:
“又一个,想抢命的?”
他缓缓抬起黑篙,指向朽木舟。
“冥河断流,只许沉,不许渡。违者——魂炼为油,永镇河底。”
话音落下,河面骤然翻涌!
无数漆黑手臂自水中破出,枯瘦如柴,指甲崩裂,腐肉剥落,带着森森怨气,齐齐抓向小舟。
那些手,与饭盒滴落黑水形成的掌印一模一样——是香骨井底,历代献祭者的残魂!
“警告!”系统冰冷音骤然炸响,【‘哀魂油’已锁定目标,精神污染进度37%……是否启动‘点化·渡舟’?】
张宇死死盯着那扑来的黑手,心脏狂跳,冷汗浸透后背。
他不能死!
小禾还在等他回去!
娘亲的魂还在断流尽头挣扎!
“点化——开始!”他低吼一声,猛地咬破右手食指,鲜血迸出,带着滚烫的温度,狠狠按在船头那“张”字上!
刹那间——
船身剧震!
道袍层层剥裂,黄符帆无风自动,残存的“敕”字骤然亮起血光!
整艘小舟发出古老而悲怆的嗡鸣,仿佛沉睡千年的魂灵被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