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
井底,那百人齐哭的声浪再度响起。
“小宇……回来……娘给你炖了汤……”
声音温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扭曲,像被什么在背后操控着声带。
张宇猛然抬头,死死盯着井口。
那是香煞,在等他动情。
只要他心神一乱,就会被拖入井底,成为下一个被钉在铁链上的“桩”。
他缓缓站起身,将染血的围巾重新缠在板砖上,眼神如刀。
“你们锁我娘,骗我七代,拿孝道当枷锁……”
他低语,声音轻得像风,却带着焚尽一切的怒意。
“现在,该还了。”献祭郎自梁上跃下,黑袍猎猎,如一只自冥府归来的夜枭。
他脚尖轻点祠堂横梁,木屑簌簌而落,人皮面具在月光下泛着惨白光泽,裂开的那一道缝隙里,竟透出一抹暗金瞳光,宛如佛龛中腐化的舍利。
“孝子动情,香煞自生。”他声音不带一丝起伏,像是诵经,又像宣判,“七情扰魂,五感乱魄——正好炼你七魄为引,补‘伪神胎’心火。”
话音未落,他广袖一挥,九根乌沉沉的香钉破空而出,钉入祠堂青砖。
钉身刻满倒逆符文,一入地,便腾起猩红香雾,如活蛇般扭曲缠绕,瞬间化作九道锁链,直扑张宇周身要穴!
那锁链并非凡物,乃是用千名枉死童男童女的怨念凝成,触之者神志溃散,沦为行尸走肉。
张宇瞳孔骤缩,灵觉如针刺骨。
可他不能退。
母亲的魂在井底哭喊,妹妹在他身后颤抖,阿黄獠牙染血,小折折出的纸雀还在流泪……这一切,都压在他肩上,像一座从未被世人知晓的昆仑雪峰。
“我点化的不是魂。”他低吼,猛然将那顶染血的草帽高高抛起,“是根!”
轰——!
草帽在半空炸裂,不是碎成布片,而是迸发出万根金黄稻草,自地缝中暴起如林!
每一根稻草都带着犁沟的焦痕,草节上浮现出父亲掌纹的烙印,仿佛那双手从未离去,依旧在田埂上翻土、插秧、扶苗。
稻草如箭,如枪,如千军万马,迎着香雾锁链疯狂绞杀!
“嗤啦——”
香煞线应声而断,九根香钉剧烈震颤,竟有三根当场崩裂,黑血般的雾气从中喷涌,发出凄厉尖啸!
“不可能!”献祭郎面具裂缝扩大,那抹金瞳剧烈收缩,“一顶破草帽,怎可承载耕魂意志?!”
“你懂什么?”张宇双目赤红,指尖燃起幽蓝心火,遥指井口,“我爹种的不是稻,是封印!我张家跪的不是天,是地脉!你以为我们是蝼蚁农夫?可我们——是扎根在人间最深处的根!”
地脉骤然震动!
香骨井口轰然炸开,碎石飞溅,一道瘦小身影自井底爬出——正是那骨童。
他浑身湿冷,眼窝漆黑,口中却紧紧衔着一片泛黄残页。
他踉跄几步,扑倒在张宇脚边,颤抖着将残页递出。
张宇接过,指尖微颤。
残页上字迹斑驳,却是用朱砂与骨灰混写而成,透着千年血契的腥气。
上面赫然写着:
“第七代守墓人,非长子,乃母胎换魂所养——真子已葬昆仑墟钟下。”
仿佛一道天雷劈入脑海。
他不是亲生?
母亲以魂换命,用自己三年阳寿喂养地脉,只为保住他这具“容器”?
而真正的张家长子,早已葬于昆仑墟的青铜古钟之下,成为镇压伪神胎的第一道祭品?
“你娘喂了三年地脉!”香婆子突然嘶吼,舌上铜针“嘣”地断裂,鲜血从她口中涌出,“她不是死,是活祭!是用血肉养你这‘逆契之体’!她最后一句话是——‘别让他知道’!”
井底,地脉娘的哭嚎如百人齐诵,声浪翻涌:“……要救她……就得有人替她沉下去……替她……钉入井心……”
风停了,火熄了,连阿黄的低吼都凝固在喉间。
张宇站在原地,手攥残页,心如刀割。
原来,七代守墓,不是荣耀,是诅咒。
原来,母亲的呼唤,不是诱惑,是诀别。
他缓缓低头,将草帽的碎片一片片拾起,轻轻贴在心口。
布片粗糙,却仿佛还带着父亲手掌的温度,带着那句“根扎在土里,人就不能倒”的低语。
“那我替。”他声音极轻,却如山崩前的寂静,“我替她沉下去。”
话音落,系统猛然震颤——
【叮——检测到‘血亲献祭’意志,契合‘形意点化·香骨篇’第二阶解锁条件】
【血脉共鸣中……逆契令激活……】
【正在解析族谱残页……】
一道血色纹路,自心口缓缓浮现,蜿蜒如根,竟与残页上的古老暗纹,隐隐相合。
就在这时,青痕悄然上前,蓝裙拂地,指尖轻触草帽碎片。
幽蓝符光流转,映出残纹深处一道被刻意抹去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