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廊崩塌的瞬间,时间仿佛被撕裂。
镜壁如琉璃般炸裂,九千年的记忆碎片化作漫天光雨,每一片都映着一段被命运钉死的过往——断崖上的血犁、雷柱上的铁链、祠堂中的渡厄符……无数守墓人的悲鸣在虚空中回荡,像是一曲无人聆听的安魂曲。
张宇站在崩塌的中央,脚下石砖寸寸碎裂,露出下方无尽深渊。
九座古墓虚影自地底升起,呈环形排列,如同九枚嵌入大地的黑曜石钉,将整个地心封锁。
墓门微启,传出低沉的诵经声,却又不似人语,更像是大地本身在呼吸。
抬棺老者九人踏步而来,步伐整齐如一,无脸的面孔上只有空洞的轮廓,口中齐声吟唱着张家祖谣。
那声音古老得不像属于人间,每一个音节都震得张宇魂魄发颤。
他们推着九具空棺,棺木由青铜铸成,表面爬满符文,每一道刻痕都似在流淌着干涸的血迹。
“要破命轨……”黑雾童再次出现在他面前,声音稚嫩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得有人彻底消失——要么你,要么他。”
他抬手指向地心锁链上的疯道人。
张宇猛然抬头。
那曾疯癫邋遢、满身酒气的师父,此刻端坐于断裂的镇魂链中央,白衣胜雪,面容清癯,双目如星火不灭。
可他的魂体已近乎透明,唯有手中握着的一枚雷符残片,仍在微弱闪烁,像是风中残烛,随时会熄。
那是……师父最后的执念。
是他九千年守钟不辍的凭证。
是他替无数代守墓人扛下天罚的烙印。
张宇的喉头猛地一紧,眼眶骤然发烫。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系统不是随机选中了他。
师父也不是偶然被他救下。
从他拿起板砖砸向黄皮子的那一刻起,从他在暴雨夜背起那个疯老头的那一刻起——这场跨越九千年的局,就已经开始松动。
而真正的代价,从来都不是力量,而是存在。
“原来……”他低声喃喃,“你要的,从来不是传人。”
“你要的,是一个能替你敲响最后一声钟的人。”
话音落下,他忽然跪地。
双膝砸入碎石,溅起尘烟。
他抬起右手,指尖燃起一簇赤金色的火焰——那是【心火燃契】,以自身血脉为引,点燃灵魂契约的禁忌之术。
传说中唯有守墓人血脉才能施展,代价是魂魄永世不得轮回。
火焰顺着他的手臂蔓延,灼烧经脉,焚尽识海。
他咬牙承受,将全身灵力与血脉之力尽数灌入那枚雷符残片。
“师父。”他声音沙哑,却坚定如铁,“这次……换我来守钟。”
刹那间——
【检测到‘命格覆写’——灵骸·归葬·终极形态,解锁!】
系统的声音在脑海中炸响,却不再是冰冷的机械音,而是带着某种远古共鸣的低吟,仿佛有亿万生灵齐声颂唱。
轰隆隆——!
青铜棺外,百名囚魂自地脉中爬出,皆是历代被“命轨”吞噬却未能安息的守墓残魂。
他们面目模糊,身躯残破,却齐齐扛起那具青铜巨棺,逆着地脉奔流而上!
棺身符文尽数亮起,与九座古墓虚影产生共鸣,天地震颤,阴阳倒转!
张宇缓缓起身。
周身缠绕着九道青铜锁链,每一根都刻着古老禁文,随他呼吸而脉动。
背后浮现出一具微型青铜棺虚影,棺盖微启,内里雷光吞吐,似有龙吟隐现。
他抬手。
一块普普通通的板砖凭空浮现。
可转瞬之间,砖体扭曲、拉长、重塑——化作一柄三尺长犁,通体青铜,犁尖刻满符文,柄上缠绕雷蛇,轻轻一震,便引得四周空间嗡鸣!
那是【灵骸犁】——以系统之力融合守墓人血脉、心火契约与雷符残意所铸的终极灵具。
它不再只是“点化万物”的工具,而是改写命轨的钥匙。
疯道人望着他,嘴角缓缓扬起一丝笑意。
那笑容里,有欣慰,有释然,更有九千年孤寂终于落幕的宁静。
“好娃……”他轻声说,声音几不可闻。
下一瞬,魂体彻底消散,化作点点星辉,融入张宇手中的灵骸犁。
只余下一件破旧道袍,随风飘落,坠入深渊。
远处,地脉深处传来第一声龙吟。
低沉,悠远,仿佛来自九幽之下,又似自昆仑之巅奔涌而来。
那不是真正的龙,而是地脉龙气被惊动的征兆——九千年封印,终于松动。
青痕悄然浮现,蓝裙轻扬,眸光凝重。
“九墓已启其一……”她低语,声音如风拂古碑,“而真正的劫,才刚开始。”
张宇站在原地,握紧犁柄,指节发白。
他不再看那消散的道袍,也不再望那九座古墓。
他的目光,越过重重地脉,穿过层层迷雾,投向远方——
那是醒田村的方向。
是他出生的地方。
是他爹埋身的地脉尽头。
是他……必须回去的起点。
风起,卷起尘沙。
他迈步而行,每一步落下,脚下便浮现出一道青铜符印,如烙印般刻入大地。
背后的微型棺影缓缓闭合,雷光内敛,却更显压抑。
这一去——
是为了埋葬命运。
而当他再次举起灵骸犁,插入祖坟地心之时……
犁尖所过之处,地脉裂开,血光翻涌,九千年来被“命轨”吞噬的守墓人残魂,终将一一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