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雾如墨,沉沉压向祖坟岭。
石碑林立,一排排沉默地矗立在山脊背风处,每一块都刻着“张氏先祖”四个字,却无一标注生卒年月,仿佛这族谱从一开始就被刻意抹去了时间。
风过碑林,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像是有人在低语,又像地底深处有东西正缓缓翻身。
张宇走在最前,手中耕龙犁轻颤,犁尖一点幽绿光芒随步伐明灭,如同呼吸。
那道自犁下延伸而出的绿痕,贴着地面蜿蜒前行,穿石缝、绕残冢,宛如活物寻亲,执拗而坚定。
阿黄伏低身子,浑身黄毛炸起,喉咙里滚出低沉的呜咽。
它前爪猛刨,碎石翻飞,苔藓剥落,露出一块半埋地下的残碑——断裂处参差如骨裂,上面五个字深深凿入石中:“第七代……不可归”。
张宇瞳孔一缩。
第七代?
他就是第七代守墓人。
娘临终前攥着他手,只来得及说三个字:“别回来。”当时他以为是怕他卷入纷争,可现在……这碑,为何提前刻下警告?
青痕悄然上前,指尖轻触残碑。
她蓝裙无风自动,发丝飘散,双目骤然泛起符文流转的金光。
“这碑……有魂。”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不是死物,是活的。它在哭,一直在等一个人。”
话音落下,残碑表面竟渗出暗红液体,顺着裂痕缓缓滑落,腥气却不浓,反倒带着泥土与铁锈混合的气息——像血,更像被封印千年的誓言。
张小禾紧紧抓着哥哥的手,指尖冰冷,脸色苍白如纸。
她双眼再度漆黑如墨,口中喃喃:“哥……大伯在地底喊你。他说……坟开了,血要还。钥匙不是令,是命……你的命。”
张宇呼吸一滞。
他低头看向耕龙犁,铁锈早已尽数剥落,露出底下暗金色纹路,那纹路此刻正微微发烫,仿佛与地底某物产生了共鸣。
他缓缓闭眼,心火自丹田燃起,顺着经脉直冲指尖,注入犁尖。
绿芒暴涨。
“我张家种地的,从不偷坟掘墓。”他声音低沉,却字字如钉,“可若有人骗我百年,藏我身世,锁我血脉,毁我传承……我犁开看看,也不算罪过。”
话落,他以犁为笔,依“回垄法”在祖坟前划出九圈。
犁过之处,绿痕交织成阵,隐隐与地脉相连。
空气骤然凝滞,连风都停了。
【叮——】
【检测到地脉封印波动】
【激活隐藏仪式:地师归葬仪】
【条件满足:血脉纯度97.8%、持有耕龙犁、完成回垄九转】
【开启权限:地灵篇·初阶共鸣】
系统提示音落下的瞬间,大地震颤。
咚——
一声沉重的心跳,自地底深处传来,仿佛有巨兽在千年沉眠后睁开了眼。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越来越快,越来越近,像是整座山岭都在苏醒。
残碑轰然炸裂!
血光冲天而起,凝聚成一道人形虚影——披麻戴斗,脚踩五雷印,面容枯槁却眼神狂烈,正是铁脊先生口中那个“想喊地脉爹的疯子”。
“你……也姓张?”虚影盯着张宇,声音嘶哑如砂纸磨骨,“那……快走!这坟……是反的!不是葬死人,是镇活人!你再往前一步,魂都要被扯下来当祭品!”
话未说完,黑气自地缝喷涌而出,如巨口吞噬,瞬间将虚影绞碎。
血光熄灭,只余一缕残念飘散:“……地师……不该死……”
就在这时,草丛窸窣,蛤蟆七从暗处爬出,满嘴黑痰,咳得撕心裂肺。
他抬起浑浊的眼,死死盯着那座孤坟,喘着气道:“铁脊先生让我带话——‘坟头朝南,魂归北,活人葬,死人守’……他说,你若看不懂,就永远别碰那犁。”
张宇浑身一震。
他猛地转身,目光扫过整片坟场。
所有墓碑皆朝南,顺应风水,纳阳聚气。
唯有一座孤坟,孤零零地立在山阴背光处,坟头朝北,逆天而葬。
坟前无碑,只有一道深深的犁痕,横贯坟顶,像是被人反复耕过无数次,深可见骨。
而此刻,耕龙犁在他手中剧烈震颤,烫得几乎握不住。
他一步步走向那座孤坟。
每走一步,绿痕便从犁尖蔓延而出,钻入地底,与某种古老的存在悄然对接。
阿黄低吼着不肯靠近,青痕脸色发白,连连后退:“那里……有锁链的味道,是镇压用的……”
张宇置若罔闻。
他站在孤坟前,深吸一口气,将耕龙犁高高举起。
“我娘扛下天罚,我爹被逐出族门,我被当成普通山娃养大……你们锁了地师百年,封了血脉,毁了传承,把正统当成禁忌。”他声音平静,却带着山崩之势,“现在,该还了。”
犁尖猛然插入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