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宇跪地,抱住他,喉咙发紧,却一滴泪也流不出。
怒也好,痛也罢,都被压成一块铁,沉在心底。
就在这时,村中各户的门,一扇接一扇悄然打开。
没有喧哗,没有言语。
王婶端着一碗面汤,李姨抱着一块腊肉,赵姑抓着一缕头发,从各家走出,默默走向灶坑。
她们站在夜色里,望着张宇的方向,像一群守夜的神灵。
王婶低声说:“你爹小时候摔破头,是我缝的针。”当夜,风止雾凝,山村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张宇跪在灶坑前,双目赤红,掌心还残留着张守一化灰时的余温。
那具枯瘦的身躯,竟在最后一刻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将一块刻满符文的青砖拍入他胸口。
那一瞬,五脏如焚,血脉炸裂,仿佛有千万根钢针顺着经络刺入魂魄。
可他没有倒下。
“到了天师府……别信印,信火。”
八个字,如烙印烫进神识。
话音未落,张守一的身体已崩解成灰,随灶膛中腾起的火焰卷入夜空,像是被某种古老契约接引而去。
就在这时,村中百户人家的门,无声开启。
没有哭喊,没有喧哗。
只有脚步轻得像怕惊扰亡魂的妇人,端着碗、提着篮、攥着发,一户接一户走向灶坑。
她们的脸在火光下模糊不清,眼神却亮得惊人,像是沉睡多年的记忆被悄然唤醒。
王婶将一碗热腾腾的面汤倒入灶火:“你爹小时候摔破头,是我缝的针。”
李寡妇抖着手,把一块腊肉扔进火堆:“我儿若在,也该叫你一声哥……”
赵姑剪下一缕白发,轻轻放在砖上:“三十年前那场山洪,是你爹娘救了整个村子。”
一碗汤、一块肉、一缕发——皆是凡俗之物,却承载着最原始的执念与恩情。
百家愿力如细流汇海,在灶坑深处凝聚成一团幽蓝火焰,缓缓升腾。
系统提示冰冷,却让张宇心头一震。
他低头看向自己——肩扛守印杖,雷击木在背负中隐隐发烫,似有龙吟低鸣;腰间红线缠绕,母亲的缝线图已与血脉共鸣,每一根线都像活了过来,在皮肤下游走;手中断厄刃嗡鸣不止,那是张守一临终前藏于舌底的本命法器,专斩伪面之灵。
而此刻,胸口那块青砖竟开始发热,缓缓沉入心口,化作一枚无形印记——不是道门天师印,也不是家族族徽,而是一团……跳动的火种。
“信火?”张宇喃喃。
忽然,北方天际一道血光撕裂夜幕,九口枯井井口的血符同时旋转如轮,倒计时归零。
大地微颤,阴风自地缝中涌出,带着腐骨腥气。
张宇缓缓起身,面向全村百姓,重重一叩首。
这一拜,拜的是养育之恩,拜的是藏匿之义,拜的是这三十年太平山村,为他遮风挡雨的万家灯火。
他起身,不再回头。
一步踏出,脚下泥土裂开,红线自鞋底延伸,如根须扎入地脉;两步再出,烟火护道阵应运而生,村口雾气被驱散三丈,露出一条仅容一人通行的光径;第三步,断魂峡方向传来无数低语,七座假庙灯火通明,庙门大开,无数个“张宇”从中走出——有的手持符咒,有的背负尸棺,有的面带慈悲微笑,竟全都朝他看来!
真假难辨,归路成谜。
可张宇只是握紧断厄刃,眼中破妄之径轰然开启——万千幻影中,唯有一线红线,笔直指向北方。
他迈步而去,身后,全村灶火不灭,如星河长明,照亮他前行的每一步。
而在他离开后,妹妹张小禾从昏迷中醒来,手中紧攥一张蜡笔画纸,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哥哥,别走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