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凰姐姐,不必再瞒我了,听我说完。”李寻渡按住她颤抖的手,“你们的计划很周密,利用鬼王刀的传说,利用辛绝的真实身份和仇恨。用蛇毒杀人再制造刀伤障眼法,很聪明。但有两个破绽。”
碧凰屏住呼吸。
“第一,尸身上的蛇毒。第二,清儿。”李寻渡压低声音,“那晚她看到的黑影,不是往辛绝的房间去,而是从那里回来吧?是去放置赃物和解药?”
碧凰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惊骇,她到底是谁?为何连这个都知道。
“清儿没看清脸,只觉得身形熟悉,因为她看到的是你们中的一人,穿着夜行衣,但走路的姿态是她日常见过的。”李寻渡继续道,“相信他们很快就会想通这一点。”
“那我们......”碧凰的声音颤抖得几乎说不出话。
碧凰惊疑不定地看着她,嘴唇颤抖,一时说不出话。
“但接下来的事情,不能按你们原想的来。”
李寻渡的语速加快,“你不能死,碧凰姐姐。你若自尽顶罪,百川院和朝廷绝不会罢休,他们会追查到底,反而可能拔出萝卜带出泥,牵连更多姐妹。你们需要一个干干净净的了断。”
她直视着碧凰的眼睛:“玉楼春书房及各处所有的秘密账册、往来书信,凡是可能指向你们、或是记录其他不堪交易的,我都已经处理干净了。现在,除了你们自己,没有任何物证能证明你们参与其中。”
碧凰震惊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李寻渡。
“明日,无论谁问起,你们只需一口咬定,对玉楼春的勾当所知有限,终日被困于女宅,对外间事一无所知。玉楼春、东方皓、侍卫之死,你们又惊又怕,全然不知是何人所为,只猜测或是江湖仇杀,或是他们分赃不均内讧。”
李寻渡条理清晰地交代,“至于辛绝房中的赃物和解药,你们更是不知情,或许是真凶栽赃,或许是辛绝自己所为。”
“可是……”碧凰声音发颤,“辛绝他……”
“辛绝是鬼王刀,这是事实。墙上的井字切也是他留下的。他自有他的因果,但不必由你们来承担所有。”
李寻渡语气坚决,“你们是受害者,从此以后,只是受害者。查明原委后,我会安排你们归家,或者给你们新的身份开始生活。”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些:“慕容公子和赤龙姑娘……我也会设法让他们安全离开。他们值得一个未来。”
碧凰听着,眼眶渐渐红了,泪水无声滑落。
她看着李寻渡,仿佛看到了绝境中的一线生机。
原来,她们拼死一搏后,并非只有死路一条。
“施施姑娘……为何要如此帮我们?”碧哽咽问道。
李寻渡微微一笑,笑容里有些许苦涩:“或许是因为,我明白身不由己的滋味。也相信,你们值得一个重生的机会。记住,从此刻起,忘记你们做过什么,只记得你们遭受了什么。活下去,干干净净地活下去。”
她用力握了握碧凰的手,不再多言,悄然离去,如同从未出现过。
碧凰独自留在房中,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心中翻江倒海,但那份决绝的死志,却在不知不觉中,被另一股微弱却坚韧的希望所取代。
当李寻渡最终处理完所有痕迹,回到自己暂居的厢房附近时,天边已隐隐泛起一丝灰白。
恰好李莲花从柴房那边回来,两人在廊下相遇。
“阿渡?”李莲花看到她,面上有些意外,“还没休息?”
李寻渡脸上适时地露出一丝倦意,轻轻揉了揉额角:“心里总有些不踏实,睡不着,出来透透气。”
她看向柴房方向,“方小宝那边如何?”
“小宝守着,暂时无事。”
李莲花打量着她,月光下她的脸色似乎比平时更白一些,“你脸色不太好,可是受了凉?”
他语气温和,带着关切,目光却敏锐地捕捉着她面上细微的神情变化。
李寻渡微微垂眸,避开了他的视线,声音有些低:“许是有些累了。”
她抬起头,努力扯出一个轻松的笑容,“倒是你,才该好好休息,碧茶之毒未清,今日又劳心劳力。”
李莲花静静看了她片刻,终是没有再追问,只温和道:“天快亮了,回去歇会儿吧。一切,等的休息好了再说。”
“好。”李寻渡顺从地点点头,转身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房门轻轻合上,隔绝了内外。
门内的李寻渡背靠着门板,缓缓松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
她摊开手掌,掌心还残留着一点焚烧后沾上的灰烬。
门外的李莲花并未立刻离开,他站在廊下,望着东方那抹逐渐扩大的鱼肚白,眼神深邃。
夜风送来极淡的一丝奇异气味,并非芙蓉膏的甜腻,也非血腥,更像是一种……什么东西被彻底焚毁后留下的、冷冽的余烬之息。
他微微侧头,目光掠过李寻渡紧闭的房门,最终什么也没说,缓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