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人界归来已有月余,苏望宁的心绪渐渐从对林微露的牵挂中平复下来。那场及时的援手,不仅稳住了好友的胎象,更让她与尔生百年之间,似乎因这番共同的担忧与努力,而滋生出一种更为深沉默契的温情。妖界政务依旧繁杂,但两人相处时,那流淌在眼波交汇处的暖意,却比以往更浓。
这夜,万妖谷笼罩在静谧的紫月清辉之下。妖皇殿的寝宫内,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将室内映照得如同白昼,却又比白昼更多了几分朦胧与私密。
苏望宁刚沐浴完毕,只着一件月白色的丝质寝衣,长发湿漉漉地披散在身后,氤氲着水汽与淡淡的馨香。她坐在梳妆台前,正用一方柔软的细棉布,慢条斯理地绞着发梢的水珠。镜中映出的容颜,比少女时期更多了几分属于妖后的雍容与风韵,眉眼间却依旧保留着那份独特的清澈与灵动。
尔生百年处理完最后一份加急玉简,自外间步入寝宫。他褪去了象征权柄的繁复外袍,仅着一身玄色暗纹的常服,更显得身姿挺拔,气质清贵冷峻。他的目光落在梳妆台前那道窈窕的身影上,冰冷的眸色如同被春风拂过的湖面,悄然融化,漾开细微的涟漪。
他缓步走近,并未言语,只是自然而然地接过她手中的棉布,站在她身后,动作略显生疏,却极其耐心地,为她擦拭着如瀑的青丝。他的指尖偶尔穿过她微凉的发丝,触碰到她细腻的颈侧肌肤,带来一阵若有似无的颤栗。
苏望宁透过镜子,看着他专注的神情,那双惯常蕴藏着星辰大海与无上威仪的眼眸,此刻只清晰地倒映着她的身影,带着一种近乎珍视的温柔。她唇角微弯,放松身体,向后轻轻靠在他坚实的小腹上,享受着这难得的静谧与亲昵。
“微露今日又来信了,”她轻声开口,声音带着沐浴后的慵懒,“说胎象已然稳固,精神也好了许多,直说要多谢你的那些圣品。”
“嗯。”尔生百年低低应了一声,指尖动作未停,“她安好便好。”
擦拭得差不多了,他放下棉布,拿起一旁的玉梳,为她梳理长发。玉梳划过顺滑的发丝,几乎听不见声响。寝宫内一片静谧,只有彼此清浅的呼吸声交织。
“说起来,”苏望宁忽然想起什么,语气带着一丝感慨,“看着云羞的漓儿一日日长大,如今微露也即将临盆,这世间生命传承,当真奇妙。”她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连自己都未曾深思的怅然,“有时想想,若我们也能……”
她的话并未说完,但尔生百年执梳的手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他透过镜子,凝视着她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极其微弱的向往,心中了然。他俯下身,双臂从身后环住她,下巴轻抵着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平稳,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顺其自然便好。有你相伴,已是圆满。”
他的气息喷洒在她耳畔,带着熟悉的清冽与令人安心的温度。苏望宁心中那点因见他人圆满而升起的微妙波澜,瞬间被这沉稳的爱意抚平。她转过身,仰起头,主动吻上他微凉的唇瓣。
这个吻,起初如同蜻蜓点水,带着试探与柔情。但很快,便在彼此气息的交融中逐渐加深,变得炽热而缠绵。尔生百年回应着她的主动,反客为主,攫取着她的甜美,那冰冷的表象之下,是压抑了许久、只为她一人燃烧的灼热情潮。
玉梳不知何时滑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却无人理会。尔生百年打横将她抱起,走向那张宽大而柔软的龙纹寝榻。寝衣的系带被灵巧地解开,滑落在地,露出她莹润如玉的肌肤,在夜明珠的光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他的吻如同密集的雨点,落在她的眉心、眼睑、鼻尖,最后再次覆上那微肿的唇瓣,辗转厮磨。大手在她玲珑的曲线上游走,带着灼人的温度,点燃一簇簇火焰。苏望宁意乱情迷地攀附着他宽阔的脊背,回应着他的索取,在他时而温柔、时而强势的进犯下,意识渐渐模糊,只余下本能的迎合与沉沦。
红帐摇曳,掩住一室春光。喘息声与爱语低喃交织,比任何乐章都更动人心魄。这一次的亲密,比往常更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迫切与深入骨髓的眷恋,仿佛要将彼此的灵魂都镌刻进自己的生命里。
时光荏苒,又过了大半个月。
苏望宁近来总觉得身子有些异样。并非不适,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慵懒,仿佛总也睡不够,晨起时偶尔会觉得胸口闷闷的,对着平日里喜爱的灵膳,也提不起太多兴致。她只当是前段时日为人界之事操心,加之季节更替,妖界灵气波动所致,并未十分在意。
这日,她正在偏殿翻阅各地呈上的、关于灵植生长的卷宗,准备挑选些新奇有趣的,待林微露生产后送去给她赏玩。正看得入神,忽然一阵毫无预兆的眩晕感猛地袭来,眼前骤然一黑,耳边嗡嗡作响,手中的玉简“啪嗒”一声滑落在地。她下意识地想扶住桌案站稳,身体却不受控制地软倒下去。
“娘娘!”侍立在旁的侍女惊呼一声,眼疾手快地扑上前扶住她,才避免了她摔倒在地。
周围的侍女瞬间乱作一团,有的慌忙去扶苏望宁,有的急着要出去传唤妖医。
“慢着!”苏望宁强忍着那股天旋地转的恶心感,靠在侍女身上,勉力维持着一丝清明,声音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不得声张!去……去请妖医院首席来。”
她心中惊疑不定,自己修为不弱,身体一向康健,怎会突然晕厥?莫不是中了什么暗算?还是……修炼出了岔子?各种不好的念头瞬间闪过脑海。
侍女领命,立刻悄无声息地疾步离去。
很快,须发皆白、本体为灵鹤的妖医院首席便提着药箱匆匆赶来。见到苏望宁面色苍白、靠在软榻上闭目蹙眉的模样,老医师心中一凛,不敢怠慢,立刻上前请脉。
寝殿内静得落针可闻,所有侍女都屏息凝神,紧张地看着老医师搭在苏望宁腕间的三根手指。
老医师凝神细探,眉头先是微蹙,随即,那布满皱纹的脸上,竟缓缓露出了极其古怪的神情——先是难以置信的愕然,随即是巨大的震惊,紧接着,那震惊化为了难以抑制的、混合着狂喜与不可思议的激动,连搭脉的手指都微微颤抖起来。
他反复确认了数次,甚至换了一只手再次诊察,最终,他收回手,猛地后退一步,竟对着苏望宁,直接行了一个大礼,声音因极度的激动而带着明显的颤抖:
“老臣……老臣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娘娘这是……这是喜脉啊!”
“喜脉”二字,如同九天惊雷,轰然炸响在静谧的寝殿内。
苏望宁猛地睁开眼,原本因不适而显得有些涣散的目光,瞬间凝聚,充满了极致的震惊与茫然。她几乎是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者因眩晕而产生了幻觉。“你……你说什么?”她的声音干涩,带着不敢置信的颤抖。
殿内的侍女们也全都惊呆了,面面相觑,随即脸上纷纷涌上狂喜之色。
“千真万确!娘娘!”老医师激动得老泪纵横,声音洪亮,“脉象圆滑如珠,流利有力,这确是喜脉无疑!而且……而且根据脉象显示,已有月余!天佑我妖界!天佑陛下与娘娘啊!”
月余……苏望宁的大脑一片空白,那岂不是……就是从前次人界归来后,与尔生百年那次格外亲密之时?那个她只是随口感慨、他却沉稳安抚的夜晚?
巨大的、如同海啸般的冲击席卷了她。期盼了许久,甚至已在心中默默放下的事情,竟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以如此突然的方式降临!她下意识地抚上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那里……竟然孕育着一个生命?一个属于她和尔生百年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