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渐炽,将上京城的轮廓勾勒得清晰起来。尔生百年与苏望宁离开永宁坊,并未径直前往城北乱葬岗,而是先回了尔生百年的居所——一座隐匿于繁华街市深处的清幽院落。
“幽冥教既已注意到你,且知晓我们在探查,乱葬岗必是龙潭虎穴,需做些准备。”尔生百年解释了一句,带着苏望宁径直走入一间布满禁制的静室。
静室内陈设简单,仅一蒲团,一香案,墙上却悬挂着几幅气息古朴的卷轴。尔生百年取下一幅,在苏望宁面前展开。那是一幅精细的上京城及周边地图,材质非纸非帛,其上竟有淡淡灵光流动,山川河流、街坊市井乃至一些特殊的气脉节点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乱葬岗在此。”尔生百年指尖点向城北郊外一片用暗红色标记的区域,“此地非寻常坟冢,前朝战乱,曾在此坑杀数十万降卒,怨气冲天,经年不散。本朝虽屡次请高人做法镇压,也只能勉强遏制其阴煞之气不外泄,内里早已自成一方鬼蜮,是滋养阴邪之物的绝佳温床。幽冥教在此设立祭坛,必是看中了此地积聚千年的凶煞与亡魂。”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此处阴气极重,对修行清正功法者压制明显,但对幽冥教邪术则有增幅之效。你的龙脉灵韵虽至刚至纯,初入其中,恐也会感到不适,需紧守灵台。”
苏望宁凝神记下,目光落在那片刺目的暗红上,能感受到地图上传来的丝丝阴冷之意。
“此物你带上。”尔生百年又取出三枚紫金色的符箓,符纸不知是何材质,触手温润,其上勾勒的符文复杂玄奥,隐隐蕴含着磅礴力量,“这是我炼制的‘破煞玄雷符’,关键时刻以灵力激发,可破邪祟,荡妖氛。慎用,其威力不小。”
苏望宁郑重接过,感受到符箓内蕴的恐怖能量,心知这是保命之物。“好。”
“调息片刻,午时出发。”尔生百年道,“午时虽非一日中阳气最盛之时,但是一日阳气转衰之始,阴阳交替瞬间,或可窥见那祭坛隐匿的痕迹。”
苏望宁依言在蒲团上坐下,闭目凝神,运转体内那股清冽力量,使其愈发凝练。腰间的凝霜剑似乎感受到主人的心绪,发出细微的清鸣,剑身的幽光与她的呼吸隐隐相合。
尔生百年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她与剑之间流转一瞬,随即也在一旁阖目调息,周身气息沉静如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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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将至,两人再次出发,这次并未步行,尔生百年袖袍一拂,一股无形之力裹住苏望宁,两人身形如电,穿街过巷,寻常百姓只觉眼前一花,似有清风掠过,全然不知有人已远去。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周遭环境陡然一变。繁华喧嚣迅速褪去,越往北行,越是荒凉。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若有若无的腐殖气息和阴冷之感,连阳光似乎都黯淡了几分。
最终,两人在一片荒芜的山岗前停下。
乱葬岗到了。
放眼望去,枯木歪斜,荒草萋萋,随处可见暴露在外的朽木棺椁和森森白骨。一些低洼处积聚着暗绿色的污水,散发出难闻的气味。浓郁的阴煞之气几乎凝成实质,让天空都显得灰蒙蒙的。即便是在午时,此地也感觉不到多少暖意,只有刺骨的阴寒。隐约间,似乎能听到风中夹杂着无数冤魂的哀嚎与低泣。
苏望宁甫一落地,便感到一股沉重的压力扑面而来,体内的清冽力量自主加速流转,在体表形成一层微不可察的光晕,将那试图侵蚀入体的阴煞之气隔绝在外。凝霜剑的嗡鸣声也变得更加清晰。
“跟紧我。”尔生百年神色不变,紫金色的眼眸中流光微转,扫视着这片不祥之地。他当先迈步,走入那弥漫的灰雾之中。
苏望宁紧随其后,手握剑柄,全神戒备。
岗上路径崎岖难辨,越往深处,雾气越浓,视线严重受阻。脚下的土地变得泥泞粘稠,仿佛踩在腐肉之上。四周静得可怕,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突然,尔生百年脚步一顿。
“来了。”
他话音未落,周围灰雾剧烈翻涌,一道道黑影无声无息地从地面、从枯树后、甚至从那些腐朽的棺椁中钻出!这些不再是永宁巷那些被控制的活人傀儡,而是一具具面目狰狞、身上还挂着腐肉的行尸,以及一些由纯粹怨气凝聚而成的扭曲邪灵!它们眼中闪烁着嗜血的红光,发出“嗬嗬”的怪叫,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数量之多,远超永宁坊!
“哼,雕虫小技。”尔生百年冷哼一声,甚至未曾动手,只是周身那股浩瀚的威压略微外放。
冲在最前面的几具行尸和邪灵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烈焰之墙,瞬间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在紫金色的光华中迅速消融、汽化!
然而,这些邪物仿佛无穷无尽,后面的依旧悍不畏死地扑上。而且,在浓雾深处,传来一种低沉的、仿佛用骨头敲击地面的“咚咚”声,每响一下,地面的阴煞之气就浓郁一分,那些行尸邪灵的力量似乎也随之增强。
“有东西在操控它们,加强此地的阵法。”尔生百年判断道,他看向苏望宁,“我来找出主阵之人,这些杂兵,交给你练手。记住,运用你的力量,凝霜剑并非凡铁。”
苏望宁深吸一口气,压下初次面对如此多邪物的紧张感,眼中闪过坚定。“好!”
“锵啷!”
凝霜剑骤然出鞘,狭长的剑身爆发出清越的剑鸣,幽蓝色的寒光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将周围浓郁的黑灰色阴气都逼退了几分!
少女身影翩若惊鸿,主动迎上了汹涌而来的尸潮!剑光闪烁,清冽的剑气纵横交错,每一剑都精准地划过行尸的关节要害,或是斩灭邪灵的核心。她体内的力量奔涌不息,与剑意完美融合,剑招时而轻灵迅捷,时而厚重磅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