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集：思伤脾案
秋风卷着枯黄的草叶掠过部落的帐篷，阿月坐在帐篷门口的石头上，眼神空洞地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峦。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粗麻布裙摆，裙摆的边角早已被泪水浸得发僵。三天了，她的小儿子阿木已经失踪整整三天。
最初发现阿木不见时，部落里的人都以为孩子只是贪玩跑到了附近的林子，毕竟阿木总爱跟着狩猎队的少年们钻进树丛，采些野果或是追追兔子。可等到日头西斜，连最晚归的牧人都赶着羊群回了营，阿木还是没出现。阿月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攥紧了，她疯了似的往林子深处跑，一边跑一边喊着“阿木”，声音被风吹得七零八落，回应她的只有林间归鸟的聒噪。
那晚，部落的男人们举着火把搜遍了周遭的山谷。火光在树干间跳动，把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却始终没照见那个扎着两个小辫子、总爱咧着嘴笑的身影。阿月跟在队伍后面，脚下的碎石硌得脚掌生疼，她却浑然不觉，只是不停地念叨：“阿木最怕黑了，他一定在等娘……”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三天过去，搜寻的范围越来越大，希望却像被风刮过的火堆，一点点黯淡下去。阿月的眼神从最初的焦灼变成了麻木，她不再跟着队伍乱跑，只是守在帐篷门口，怀里抱着阿木平时盖的小兽皮，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孩子身上淡淡的奶香味。
轩辕是在第四天清晨见到阿月的。他刚从另一个帐篷出来——那里有个产妇难产，他守了一夜，总算母子平安。路过阿月的帐篷时，他停住了脚步。
阿月坐在那里，背驼得像块被雨水泡软的老木头。她的脸颊陷了下去，原本圆润的下颌尖得能硌伤人，嘴唇干裂起皮，像是久旱的土地。最让轩辕心惊的是她的眼睛，那里面没有泪，也没有光，只剩下一片灰蒙蒙的死寂，仿佛所有的生气都被抽干了。
“阿月嫂子。”轩辕走过去，声音放得很轻。
阿月像是没听见，眼珠都没动一下。
旁边一个妇人叹着气说：“轩辕先生，您劝劝她吧，这三天了，她一口水都没喝，一口东西都没吃，再这么下去，不等找到阿木，她自己就先垮了。”
轩辕蹲下身，伸出三根手指，轻轻按在阿月的手腕上。她的皮肤冰凉，像摸在一块深秋的石头上。脉搏很弱，跳得又细又缓，断断续续的，像是风中随时会熄灭的烛火。
“胃脘是不是胀得慌？”轩辕问。
阿月还是没反应，但轩辕从她细微蹙起的眉头里看出了答案。他又问：“是不是觉得胸口堵得厉害，想叹气？”
这一次，阿月的嘴唇动了动，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嗯”，像蚊子哼。
轩辕站起身，对旁边的妇人说：“烧点热水来，再找些晒干的麦芽和山楂。”
等热水和草药拿来，轩辕亲自在陶罐里煮了。药香袅袅升起，带着一股淡淡的酸甜味，飘散在空气中。阿月的鼻子微微动了动，眼神里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波动。
药煮好后，轩辕倒在一个粗瓷碗里，晾到温热，递到阿月面前：“喝点吧，这药不苦，能帮你把堵在心里的东西顺一顺。”
阿月的手抬了抬，却又无力地垂了下去，像是连端碗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喃喃地说：“阿木……阿木要是找不回来，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轩辕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接过碗，用勺子舀了一勺药汁，送到她嘴边。阿月起初闭着嘴，但药汁的酸甜味钻进她的喉咙，她下意识地咽了一口。有了第一口，就有第二口，慢慢地，小半碗药汁被她喝了下去。
“你这病，是‘思’出来的。”轩辕坐在阿月对面，看着她喝完药，缓缓地说。
阿月茫然地看着他，似乎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心主神志，脾主运化。”轩辕指着自己的胸口和腹部，“你整日想着阿木，心神都系在他身上，这就叫‘思’。思得多了，气就会结在心里，像一团乱麻堵着，气结住了，脾就没法好好干活了。脾是管消化的，它不干活，你自然就不想吃饭，吃了也消化不了，时间长了，身体就垮了。”
他拿起地上一根干枯的藤蔓，指着上面缠绕的乱枝说：“你看这藤蔓，被乱枝缠得紧紧的，养分就过不去，叶子就黄了，枝干就枯了。你的脾就像这被缠住的藤蔓，被‘思’这根乱枝缠得喘不过气，怎么能有精神呢？”
阿月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大颗大颗的，砸在衣襟上，洇出一个个深色的圆点。她哽咽着说：“我控制不住……一闭上眼就是阿木的样子，他会不会被野兽叼走了？会不会掉进河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