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医的草药治外伤行,这眼上的毛病,还得靠羊肝,”巴图语气笃定,“我阿爸说,羊在草原上跑,白天能瞅见天上的鹰,夜里能辨清地上的鼠,全凭这肝藏着的精光。人吃了,就把这精光借来了。”
轩辕在一旁听得认真。他想起在南疆时,见山民吃蜂巢治咳嗽,说蜂儿采百花,蜜里藏着清气;在东夷时,渔民吃海鱼补力气,说鱼得水之灵,肉里含着劲道。莫非这世间万物,真有“以类补类”的道理?
次日清晨,巴图的儿子果然杀了只肥羊,取了温热的羊肝送来。轩辕凑过去看,那肝紫红油亮,带着细密的纹理,凑近闻,有股淡淡的腥气,却不冲鼻。巴图的妻子将羊肝切成小块,与野葱、粗盐一同放进陶罐,架在篝火上慢炖。不多时,罐子里便飘出浓郁的香气,混着油脂的醇厚与野葱的辛香,勾得人喉头微动。
小巴特尔被母亲抱到火堆旁时,眼睛还半眯着,显然夜里没睡好。当妇人用木勺舀出一块炖得酥软的羊肝,吹凉了递到他嘴边时,孩子起初还躲闪,可闻到香味,便忍不住张开了嘴。
“慢些吃,”轩辕看着孩子小口吞咽,忽然想起自己幼时在有熊部落,祖母也曾用兽骨熬汤给他补身子。那时只知汤味鲜美,如今才隐约明白,这其中藏着古人对生命的体察——万物生长于天地,各有其性,人食之,便能借其性补己身。
一连七日,轩辕每日都去看小巴特尔。他发现孩子的眼白渐渐清亮起来,夜里哭闹的次数少了,有时还能在帐外追着萤火虫跑几步。到了第七日傍晚,夕阳将草原染成金红色,小巴特尔竟指着远处的山坡喊:“娘!那边有几只羊没回圈!”
妇人惊喜地抬头,果然看见几只羊在山坡上啃草,忙喊丈夫去赶。她转过身,对着巴图和轩辕深深一拜:“多谢你们……多谢你们……”
轩辕望着孩子奔跑的身影,心里忽然敞亮起来。他想起岐伯曾说“肝开窍于目”,原来这不仅仅是一句口诀。羊肝性温,味甘,能补肝血,肝血足了,眼睛自然就明亮了。这便是“以脏补脏”的道理——动物的脏器与人体的脏器,在功能上有着某种相通之处,食之,便能滋养相应的脏腑。
他拿出随身携带的兽皮卷,借着最后一点天光,仔细写下:“羊肝,味甘,性温,补肝血,明目。治夜盲,眼干,视物昏花。”写完,又想起在东夷见过的兔肝,在南疆听说的猪肝,或许都有相似的功效?他在心里暗暗记下,待日后寻访验证。
巴图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递过一碗温热的羊肝汤:“尝尝?这草原上的羊,吃的是带着露水的草,喝的是雪水化成的泉,肝里的精气足着呢。”
轩辕接过陶碗,喝了一口,暖意从胃里散开,流遍四肢百骸。他望着天边渐渐升起的星辰,忽然觉得,这草原上的智慧,与东夷的潮汐、南疆的草木、北地的风雪一样,都是天地写给人的启示。而他要做的,便是把这些启示一一拾起,串成线,织成网,终有一日,能解开生命的奥秘。
夜色渐深,帐外的篝火还在噼啪燃烧,映着轩辕专注记录的侧脸。他知道,关于“以脏补脏”的探索,才刚刚开始。
欲知后事如何,下集自有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