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去看看薏米生长的地方吗?”轩辕忽然站起身,陶碗里的粥已经凉了,可他心里却燃着一团火。
阿普看了看外面的雨,眉头皱了皱:“这会儿雨大,路滑得很。”
“不妨事。”轩辕把陶碗放在地上,抓起身边的藤筐,“越是这样的天气,越能看清它的性子。”
阿普拗不过他,只好取了两把竹伞,领着他往沼泽地走去。雨水打在伞面上,发出“咚咚”的声响,脚下的泥地深一脚浅一脚,每走一步都要费些力气。轩辕却走得专注,他注意到,越是低洼积水的地方,薏米长得越茂密,叶片上挂着水珠,却不见蔫软,反而透着油亮的绿意。
“你看它的根。”阿普蹲下身,拨开水边的腐叶,露出一团盘结的根系,根须上沾着黑色的淤泥,却密密麻麻地冒出许多细小的白色须根,“它的根能在烂泥里呼吸,还能把水里的湿气吸到自己身上,却不烂根,这本事,可不是一般草木能有的。”
轩辕蹲下去,伸手触碰那些根须,冰凉的泥水沾在手上,滑腻腻的。他忽然想起自己刚到南疆时,因水土不服,整日觉得肚子沉甸甸的,吃不下饭,阿普就是用薏米煮水给他喝,喝了三天,那种滞重感就消失了。当时只当是普通的杂粮,此刻才明白,这小小的颗粒里,藏着对抗湿热的大智慧。
“阿普大哥,你们平时除了煮粥,还会怎么吃?”他站起身,雨水顺着伞沿往下淌,打湿了他的衣襟,可他浑然不觉。
“把它磨成粉,掺在米粉里做饼;或者跟鸡肉一起炖,那汤鲜得能把舌头吞下去。”阿普数着手指,眼里满是笑意,“我们部落的妇人,怀了娃娃的,都要多吃些薏米粥,说是能让娃娃生下来干干净净,不被湿气缠上。”
轩辕的眼前忽然浮现出一幅画面:北方的妇人怀孕,会吃些温热的羊肉汤;东方的妇人,会跟着潮汐练吐纳;南方的妇人,却靠着这水边的薏米养胎。看似不同的法子,其实都是在顺应天地之气,护佑生命。他想起岐伯说的“五谷为养”,原来这五谷之外的杂粮,也藏着养人的道理。
回到竹楼时,雨已经小了。阿普的婆娘正在灶前忙碌,锅里飘出浓郁的香气。她见轩辕回来,笑着用南疆话招呼了一声,手里端出一个陶盆,里面是炖得酥烂的鸡肉,汤里浮着薏米和几颗红亮的野枣。
“尝尝我婆娘的手艺。”阿普把陶盆往轩辕面前推了推,“这鸡肉是山里跑的野鸡,性子燥,配上薏米,就不那么上火了。”
轩辕夹了一颗薏米送进嘴里,炖过的薏米比粥里的更软糯,吸足了鸡汤的鲜味,甘味也更浓了些。鸡肉紧实,却不柴,和着薏米的清香,在舌尖上交织出奇妙的滋味。他忽然明白,所谓“药食同源”,并非说食物能当药,而是说吃对了食物,就能少生病,这不就是最朴素的“治未病”吗?
晚饭过后,轩辕坐在火堆边,借着跳动的火光整理草药图谱。他在“薏米”那一页写下:“生于水泽,性甘淡,微寒。生用渗湿健脾,炒用温中止泻。可煮粥,可炖汤,南疆人赖之抗湿热,久服身轻。”写完,他抬头看向窗外,雨已经停了,月亮从云缝里钻出来,洒在湿漉漉的竹楼上,泛着一层清辉。
他想起自己离开有熊部落时,族人因湿热腹胀而痛苦的模样;想起东夷部落的渔民因寒湿而关节僵硬;想起北方的老人因积滞而喘息。原来天地之大,疾苦虽异,却总有相应的草木来化解。这薏米生于南疆,看似只属于这片湿热的土地,可若把它带到北方,给那些因湿寒积滞的人吃,会不会也有用?或许搭配些生姜、羊肉,中和它的寒性,就能让更多人免受腹胀之苦。
火堆渐渐弱了下去,只剩下炭火在暗红地发光。轩辕把图谱小心地收进藤筐,指尖还残留着薏米的清香。他知道,这小小的颗粒,不仅是南疆人的救命粮,更是天地写给世人的药方,而他要做的,就是把这些散落在四方的智慧,一一拾起,串成一条能护佑众生的绳索。
欲知后事如何,下集自有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