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伯连连点头,手指在“母病及子”四个字上摩挲着:“这么说来,治病不能只盯着生病的地方,得往上找根子。肾水不足致肝木旺,是母病及子,就得先补肾;心火太弱致脾土虚,是母病及子,就得先补心。反过来,若是脾土太虚,连累肺金失养,那便是子病及母,得先补脾。”
他忽然一拍大腿,跑去灶房舀了瓢水,回来往地上泼出两道水痕,一道从“水”流向“木”,一道从“土”流向“金”。“这水就像气血,顺着相生的路走,哪一环断了,下游就得遭殃。咱们以前只看相邻的克,却没看这连着的生啊!”
正说着,那肝旺脾虚的患者被家人扶着来了。汉子脸上的潮红退了些,腰也能挺直些了,见了轩辕便作揖:“先生,昨日喝了药,夜里没再折腾,今早还能帮着喂牛呢。”他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先前总觉得心里头像有团火,烧得人坐不住,昨晚那火像是被浇了瓢凉水,舒坦多了。”
轩辕伸手给他把脉,这次尺脉虽仍沉,却已带了些力道,肝脉的弦劲也柔缓了不少。“再喝三天药,记得多吃些黑豆、核桃,少动气。”他叮嘱道,又转向旁边的弟子,“把这案子记下来,标上‘母病及子,补肾养肝’。”
弟子握着笔,忽然问道:“先生,那若是子病太甚,反过来拖累母亲呢?比如心火太旺,会不会耗得肝木也虚了?”
轩辕望向窗外,药圃里的地黄经过昨夜的露水,叶片已舒展了些。“会的,”他缓缓道,“就像小树长得太疯,把地里的养分吸光了,根子迟早要枯。所以不光要记母病及子,还要记子病及母。”他拿起炭笔,在五行图上又添了几道反向的箭头,“这相生之路,既能传福,也能传祸啊。”
岐伯看着那幅添了反向箭头的图,忽然觉得眼前亮堂了许多。先前那些治不好的疑难杂症,此刻仿佛都有了头绪:城西那个总流鼻血的孩童,是不是心火太旺连累了肺金?村东那个水肿的老妪,会不会是肾水太弱,反过来让脾土运化不动了?
“先生,”他眼神发亮,“咱们得把这些道理记下来,让各地的医者都知道。以后看病,先看看这相生的路上有没有断档,有没有逆流,再断病下药,定能少走许多弯路。”
轩辕点点头,拿起那卷肝旺脾虚的脉案,在末尾添了句:“治病如治水,需溯流寻源,母病调母,子病养子,方能疏浚壅塞,还其本来。”
风从窗缝里钻进来,吹得竹简沙沙作响。远处传来弟子们晾晒草药的笑语,夹杂着药杵捣药的咚咚声。岐伯望着桌上那张画满箭头的五行图,忽然觉得这医道就像这天地间的河流,看似纵横交错,实则自有脉络,只要摸准了源流,再汹涌的波涛也能引向正途。
而轩辕已拿起另一卷脉案,那上面记着个“久泻不止,气短乏力”的病症。他指尖划过“脾脉虚浮,肺脉微弱”几个字,抬头对岐伯笑道:“你看这个,是不是子病及母的例子?咱们再琢磨琢磨……”
阳光越升越高,照在两人专注的脸上,也照亮了那些摊开的竹简。医道的长河里,又一颗新的石子被投下,荡开的涟漪正慢慢向远方扩散,要去触碰更多等待被解开的谜团。
下章自有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