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初临时,宁波城飘起细雨。醉仙楼雅间里,初雪盯着雕花窗棂出神。雨丝缠着楼下的叫卖声飘进来,卖杏花的老妪、扛糖葫芦的货郎,竟比往日多出三成。
醉仙楼天字房的房门轴吱呀轻响,莫罗挟着水汽闪身而入。虽然是进城,但他并没有换衣服前来,依然是身着自己的那身官服。他的腰间挎着一柄错金乌鞘刀,隐隐透出煞气。
不多时初雪也进了房间,\"尝尝这个。\"他变戏法似的从袖中取出油纸包,荷叶掀开竟是玲珑剔透的蟹粉汤包,\"莫罗满脸宠溺的伸手将油纸包递给了初雪。\"
初雪咬破薄皮,鲜烫汁水溅在腕上。还未惊呼,指尖已被温热包裹——莫罗就着她的手舔去汁水,舌尖似有若无扫过指腹。\"你!\"初雪慌得打翻醋碟,青瓷碟子当啷啷转着圈,被他一把抄住。
\"当心扎手。\"莫罗就势将人困在方寸之间,鼻尖抵着她的,\"白日里说要上门提亲,可不是玩笑的。\"他清楚看见少女瞳孔里自己的倒影,像匹盯住猎物的狼。
楼梯上忽然咚咚作响,跑堂的尖嗓门刺破旖旎:\"军爷们慢些!天字房真有客......\"
门板轰然洞开,五六个绿营兵撞进来。为首的哨官醉眼朦胧,瞥见初雪顿时怪笑:\"这是哪家的小娘子在这和人幽会偷情......嗷!\"
来人话还没说完,莫罗就将乌鞘刀的刀鞘重重砸在那人膝窝,随即莫罗顺势将初雪护在身后。哨官跪倒在地,抬头看着眼前那人的武官补服:\"心中一愣这人还是个官,随即立马回过神来。千、千总大人!\"
\"你们是谁麾下的人?\"莫罗碾着那人手指,\"纵兵酗酒,滋扰百姓,按大清律......\"他忽然俯身低语,\"你说本官是该将你们捆送提刑司,还是就地正法?\"
几个醉汉瞬间醒了大半。莫罗冷笑着甩开手:\"滚回去告诉你们管事的,本官今天就放你们一马。你们现在最好立马滚出去——\"说这用刀鞘敲了敲哨官的头盔。\"
更鼓三响时,莫罗已经回到军营,站在军营的地牢前。水牢里泡着的张天德突然狂笑:\"黄口小儿!你以为抓了老夫就万事大吉?你可知道杭州将军他......\"
\"你不必多说,他许你宁波卫指挥佥事之职,如今你事情败露后却要杀你灭,你可知他让你的黑虎教存在无非就是在养一头猪,他打算养肥了再杀,可惜他养的猪他自己没杀却让本官提前给杀了,你还真把他对你的许诺当回事?\"莫罗慢条斯理地擦拭佩刀,\"猜猜你这几日的吃食里,掺了多少能要你命的牵机散?\"
老者瞳孔骤缩。莫罗将药渣撒进牢笼:他想毒死你,\"但本官偏不让你死得痛快。到了杭州府,你猜杭州将军是先杀你,还是先杀那些与你通过信的......\"他故意拖长语调,满意地看到对方浑身战栗。
回营路上,王勇忍不住低声问:\"大人真要孤身赴杭?杭州将军分明是要......\"
\"他想要这个。\"莫罗抛了抛从早前一名驿卒身上摸出的密信,火漆上赫然是将军府的徽记,他想要本官暗中除掉张天德,\"本官偏要带着张天德的一干匪首大张旗鼓地进城。你且去准备囚车,囚车质地一定要牢靠的,再寻十二头驴来拉车。\"
雨越下越大。莫罗望向宁波通判府方向,唇角勾起冷笑。明日此时,这局棋才算真正开盘。至于初雪......他抚着腰间玉佩,眼前浮现少女含羞带怯的模样,心中泛起一阵涟漪。棋子要心甘情愿入局,才最是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