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的药农看到一个白衣若仙的人影从天而降,吓得当场跪倒在地,以为是神仙下凡。
白子画从未与凡人这般接触过。
他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药农,学着记忆中那些话本里的样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一些。
“我……寻一些补气血的草药。”
他的声音清冷依旧,却少了几分拒人千里的淡漠。
药农战战兢兢地抬起头,见这神仙不像是要降罪的样子,才大着胆子,指了指山腰的几处地方。
白子画按照指引,亲自弯下腰,在泥土里寻找那些他从未留意过的植物。
他的手,曾执掌过长留宫羽,曾挥舞过霜华神剑,斩尽天下妖魔。
此刻,却沾上了泥土,小心翼翼地拂去一株草药根茎上的尘土。
他采了满满一怀的草药,回到绝情殿。
接下来,是更严峻的考验。
熬药。
绝情殿一向冷清,连个像样的厨房都没有。
白子画凭空变出一只药炉,又用法术引来山泉。
他将那些草药一股脑地塞进炉子里,然后催动仙力,燃起一团三昧真火。
“轰!”
只听一声闷响,整个药炉连带着里面的草药,瞬间化为了一捧黑灰。
白子画被熏得灰头土脸,一缕黑烟从他头顶飘过。
他愣在原地。
三昧真火……火力太猛了。
他撤去仙法,又想起凡人是用柴火的。
他挥手变出一堆木柴,再次点燃。
这一次,火是燃起来了,可他不知道如何控制火候。
很快,一股浓烈的焦糊味弥漫了整个绝情殿。
当宁萱悠悠转醒时,闻到的就是这股味道。
她撑着身体坐起来,便看到那个一向纤尘不染的长留上仙,正蹲在院子里,对着一尊黑漆漆的药炉手忙脚乱。
他俊美的脸上沾着几道黑灰,白色的衣袍下摆也被火星燎了几个小洞,正笨拙地用扇子扇着风,试图控制那不听话的火焰。
那副模样,狼狈又……可爱。
宁萱忍不住笑出了声。
听到笑声,白子画的动作一僵。
他猛地回头,看到宁萱正靠在门边看着他,脸上带着他熟悉的,促狭的笑意。
白子画的脸瞬间涨红了。
他活了上千年,从未如此窘迫过。
他下意识地想用法术清理掉身上的狼狈,可手抬到一半,又放下了。
他端着那碗黑乎乎、散发着古怪味道的汤药,走到宁萱面前,递了过去。
他不敢看她的眼睛,只是低着头,耳根已经红透了。
“喝了。”
声音又冷又硬,带着几分恼羞成怒。
宁萱接过那只粗糙的瓷碗。
碗沿还是烫的。
她低头看了看碗里那堪比毒药的黑色液体,又抬头看了看白子画那副“你敢不喝试试”的别扭表情。
她什么也没说,仰起头,将那碗药一饮而尽。
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和焦糊味,瞬间充斥了整个口腔。
宁萱的脸都皱成了一团。
“药很难喝。”
她把空碗递还给他,看着他紧张的样子,忽然又笑了。
“但心里是甜的。”
白子画猛地抬起头。
她的笑容很淡,却比窗外的阳光还要明亮,直直地照进了他心里最深的地方。
他拿着空碗,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转过身去,快步走开。
只是那微微泛红的耳根,彻底出卖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