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界的四季,轮回得格外快。
春日繁花,夏夜蝉鸣,秋风落叶,冬日白雪。
庭院里的那棵兰花草,开了又谢,谢了又开,周而复始。
长珩为它搭起了遮雨的棚,又在旁边种下了一圈护花的月季。
小兰花坐在廊下,身上盖着柔软的毯子,鬓角已染上些许霜白。
她看着长珩笨拙地修剪着枝叶,唇角是洗尽铅华的温柔。
三界,在忘川那道深渊的震慑下,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和平。
东方青苍再未踏足水云天半步,云中君也彻底沉寂,再不敢兴风作浪。
那道峡谷,成了悬在所有野心家头顶的利剑。
敖萱百无聊赖地躺在屋顶上,嘴里叼着一根草茎,正在清点自己新搜罗来的亮晶晶的石头。
她偶尔会去人间市集凑个热闹,听听书,喝喝茶,日子清闲得快要发霉。
二十万年转瞬即逝,这一日,秋风萧瑟。
小兰花的气息,微弱了下去。
长珩紧紧握着她的手,眼眶通红,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小兰花费力地转过头,看向屋顶的方向。
“仙女姐姐……”
她的声音轻得像风。
敖萱的身影出现在床边,依旧是那副慵懒的模样。
“谢谢你。”
小兰花用尽最后的力气,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
“能和他……安安稳稳地过完这一生,我很知足。”
敖萱没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拂过她的额头。
一点微光,从小兰花身上逸散而出,那是属于这个世界最后的印记。
她消散了。
不是死亡,而是回归了虚无。
长珩抱着渐渐冰冷的身体,终于失声痛哭。
敖萱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她见过太多生死,太多离别,一颗心早已古井无波。
可这些人短暂一生所能绽放出的光与热,依旧让她觉得有些……新奇。
她在这个世界停留的最后一个理由,也消失了。
敖萱的身影从院落中消失。
下一刻,她出现在九天之上,盘膝而坐。
这个小世界的天道,像一个大病初愈的病人,呼吸依旧微弱,但最致命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
没有了祟气的侵蚀,它正在缓慢地自我修复。
敖萱闭上双眼。
她体内的法则之力,如同一条条细密的丝线,探入这个世界的天地脉络之中。
她的法则是纯粹的、源自洪荒的力量。
而这个世界的天道法则,虽然残破,却自成体系。
两者相互触碰,相互印证。
像两本残缺的古籍,互相补充着对方的空白。
敖萱身上的旧伤,在法则的共鸣中,被一点点抚平,那些深入骨髓的裂痕,开始弥合。
她对力量的理解,也在这个过程中飞速增长。
从“法则”,到“道则”,只差临门一脚。
不知过了多久。
或许是一瞬,或许是千年。
当敖萱再次睁开眼时,这个小世界的天空,清澈得像一块无瑕的琉璃。
天道,圆满了。
她的伤,也彻底好了。
该回去了。
一个念头。
周遭的星辰云海瞬间倒退,化作流光。
再凝神时,鼻尖萦绕的,已经是紫霄宫那亘古不变的清冷气息。
她的房间一尘不染,陈设和离开时一模一样。
只是,窗边的软榻上,多了一个人。
那人背对着她,一身简单的青色道袍,头发松松地用一根木簪挽着。
他只是坐在那里,却仿佛是这方天地的中心。
整个紫霄宫,整个混沌,都因他的存在而静止。
敖萱眨了眨眼,确认自己没看错。
她走过去,一屁股坐在那人旁边,顺手拿起桌上的葡萄丢进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