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东没有立刻回答。他用自己的袖子,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敖萱脸颊上那两道已经凝固的血痕。女孩的皮肤冰冷,像一块上好的玉,那鲜红的颜色印在上面,有种惊心动魄的破碎感。他将自己的外套脱下,仔细地叠好,垫在敖萱的头下,让她能躺得稍微舒服一些。
石室内的空气凝滞而沉重,墙壁上那些发光的菌包散发着幽蓝的光,将三人的影子投在粗糙的石壁上,拉得长长的,微微晃动。
“暂时昏过去了,呼吸还算平稳。”昌东终于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像是在担心惊扰了什么,“但流了太多血。”
叶流西转过身,靠在门边的石壁上,双臂环抱在胸前,那柄要命的短刀就插在臂弯里,闪着幽光。她看着躺在石凳上毫无声息的敖萱,眉头紧锁:“昌东,我们得谈谈。她……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个问题,像一块石头投进两人之间死寂的湖面。
昌东沉默了。他当然想过这个问题,从敖萱面不改色地穿过羽林卫的刀丛,到她轻而易举地化解江斩那山岳般的气势,再到刚才,那声刺破幻境的呐喊和随之而来的七窍流血。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宣告着这个女孩的非比寻常。
“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昌东缓缓摇头,目光落在敖萱苍白的脸上,“但我知道她不是什么。她不是我们的敌人。”他顿了顿,开始梳理那些匪夷所思的片段,“你想想,在关门口,混战之中,她闲庭信步;在这里,江斩用气势压我们,她能不动声色地反压回去;刚才在眼冢,我们都陷进去了,只有她能看破幻象的根源。每一次,她都表现出远超我们理解的能力,而每一次,结果都是在帮我们脱困。”
叶流西没有反驳,她只是用指尖轻轻摩挲着刀柄上的纹路,眼神晦暗不明。“可这太不正常了。好看得不像真人,行为举止透着一股天真到诡异的劲儿,现在又冒出这些要命的本事……她就像个披着人皮的……别的什么。”
“或许吧。”昌东叹了口气,“但那又怎么样?叶流西,你我这样的人,在这个世界上,又算得上‘正常’吗?”
叶流西的动作一滞,抬眼看向昌东。
“你身手诡谲,来历成谜,怀里揣着一把从不离身的刀。我呢,一头扎进沙漠里,追寻着一支早就被宣告死亡的队伍,跟魔鬼做交易。”昌东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我们三个,从一开始就不是什么正常探险队。我们都是被这个世界排挤在外的‘异类’。既然都是异类,又何必去深究彼此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叶流西看着他,又看了看躺着的敖萱,紧绷的嘴角忽然有了一丝松动。她低声说:“你说得对……管她是什么,起码,她这个‘怪物’,是跟我们一伙的。”
这句粗糙的话语,却像是一份最郑重的盟约,让石室里冰冷的空气都多了一丝温度。他们都是被命运抛掷到这片诡异土地的孤魂,彼此是对方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就在这时,石凳上的敖萱发出一声轻微的呻吟,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神还有些迷茫,像一个刚从漫长梦境中醒来的孩子。她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指尖触碰到干涸的血迹,让她蹙起了秀气的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