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被砍倒的橡木，伟大的水之女神阿库娅大人，保持着双手高举的“净化”姿势，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砸在图书馆厚实的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彻底失去了意识。只有那本凶器般的《数学教典》，还盖在她脸上，书脊正好压住她流血的鼻子。
死寂！
绝对的死寂！
连计时器那催命的滴答声都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塞拉斯吓得笔都掉了，双手捂住了嘴。安德森停止了在试卷上画十字架的动作，愕然地看着倒地的女神。203大队的五人组表情各异：维多利亚小脸煞白，惊恐地看着谭雅；格兰兹和诺伊曼目瞪口呆；魏斯飞快地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笔尖几乎要划破纸张；凯尼希的嘴角似乎抽搐了一下。
而肇事者——谭雅·冯·提古雷查夫少校，还保持着投掷书本后的甩手姿势。她看着倒地不起的阿库娅，又低头看了看自己那因为用力过猛而微微发麻的小手，冰蓝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极其罕见的、名为“失手”的愕然。她只是想用书本敲桌子震慑一下这个扰乱军心的蠢货！谁想到这笨蛋女神喊口号的时候把脸凑得那么正！这该死的肌肉记忆！在战场上下意识就把手边的“武器”全力丢出去了！
“…咳。” 谭雅迅速收回手，挺直腰板，脸上瞬间恢复了冷硬的指挥官面具，仿佛刚才那精准的“教科书爆头”只是拍死了一只聒噪的苍蝇。“扰乱作战纪律，散布失败主义言论！谢列布亚科夫少尉！格兰兹军士长！”
“在…在！” 维多利亚和格兰兹条件反射般立正。
“将这名‘战场昏迷员’（指阿库娅）立即转移至野战医院（校医室）！交由军医（校医）处理！注意，这是‘非战斗减员’！记录在案！”
“是！长官！” 两人手忙脚乱地跑过去，小心翼翼地抬起昏迷不醒、脸上还盖着数学书的阿库娅，像抬一件易碎的危险品，匆匆离开了阅览室。地毯上留下一小滩可疑的深色水渍。
谭雅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那丝因“意外减员”而产生的烦躁，目光扫过剩下的、噤若寒蝉的“士兵”们，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冻土：“作战继续！再有扰乱军心者，军法处置！”
滴答…滴答…猩红的计时器数字冷酷地跳动着：【85:23】。
阿库娅的“净化”被物理打断后，阅览室的气氛更加凝重，几乎能拧出水来。塞拉斯握着笔的手心全是冷汗，感觉自己不是在学习，而是在拆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
而亚历山大·安德森神父，则展现出了完全不同的画风。
他仿佛完全没受到刚才那场闹剧的影响，也自动屏蔽了谭雅那杀人的目光和滴答作响的死亡倒计时。他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另一场“圣战”之中——用圣经的真理，净化这本充满“异端思想”的数学书！
“已知：在神的国度，羔羊的数量是迷途者的7倍。若迷途者有x只，求羔羊总数？”
安德森眼中精光爆射：“7x？不！太肤浅了！这象征着迷途者终将被主的荣光所感召！羔羊的数量代表着救赎的广度！所以答案应该是——无穷大！因为主的恩典无限！AEN！” 他激动地在答案栏写下一个大大的“∞”，并在旁边画了个十字架。
“求解：s(30°) = ?”
安德森眉头紧锁，仿佛在解读上古神谕：“S？罪恶（S）！30度？这是代表人类堕落30代的象征吗？求解罪恶？唯有忏悔与信仰！答案应该是——0.5？不！是0！在主的光辉下，罪恶将被彻底涤荡！AEN！” 他用力划掉题目给的选项，写上一个大大的“0”，并再次画上十字架。
“应用题：水池有进水管A（流速53\/h），排水管b（流速33\/h），同时开启，问几小时可将空池注满？”
安德森陷入了沉思：“水池？象征着被污染的灵魂！进水管A？代表圣水的洗礼（5，五饼二鱼的神迹！）！排水管b？代表不断侵蚀的罪恶（3，三位一体的反面！魔鬼的三位一体？）！同时开启…哦！这象征着信仰与罪恶在灵魂中的激烈交锋！注满？象征着灵魂的最终救赎！那么时间t…” 他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t = V \/ (5-3) = V\/2！V是灵魂的容量！而V\/2…这预示着救赎之路需要付出灵魂一半的代价？不！在主的安排下，一切都是完美的！所以t应该是——神圣的整数！7小时！创世的第七日！AEN！” 他毫不犹豫地在答案处写下“7”，并在旁边画了第三个、更加巨大的十字架。
谭雅看着安德森在试卷上龙飞凤舞的“AEN！”和无处不在的十字架，额角的青筋又开始突突直跳。她强忍着把另一本《数学教典》拍过去的冲动，心中默念：“效率…这是特殊人才…他的记忆力和逻辑推理能力（虽然方向诡异）确实惊人…留着他当人形计算器（神学版）或许有用…” 她决定暂时忽略这位神父的“附加题”。
而另一边的塞拉斯·维多利亚，则陷入了另一种水深火热。吸血鬼强大的肉体恢复力在数学逻辑面前毫无用处。她的脑细胞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燃烧殆尽。
“设函数 f(x) = x2 - 4x + 3，求其最小值及对应x值…”
塞拉斯咬着笔杆，红宝石般的瞳孔死死盯着题目，感觉那些字母和数字像活过来的小恶魔在跳舞。x2？-4x？+3？最小值？顶点坐标？公式是什么来着？她拼命回忆着人类时期那点早已还给老师的可怜知识，感觉大脑像一团被猫玩过的毛线，越理越乱。
“顶点…x = -b\/2a… a是1？b是-4？ c是3？ 所以 x = -(-4)\/2*1 = 4\/2 = 2？ 然后 f(2) = (2)2 - 4*2 + 3 = 4 - 8 + 3 = -1？ 最小值是-1？” 她不确定地写下答案，感觉像在拆炸弹剪错了线。
“解不等式： |x - 2| ＜ 3”
“| | 是什么？绝对值？代表距离？x到2的距离小于3？所以… -1 ＜ x ＜ 5？” 她艰难地推理着，感觉自己不是在解题，而是在解一个束缚着大脑的枷锁。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一缕若有若无的白烟（cpU过载的具象化？）真的从她头顶的发丝间袅袅升起！吸血鬼少女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凯尼希军士长！” 谭雅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在！长官！”
“记录：安德森士兵，逻辑思维独特，具备特殊价值，但严重偏科（神学方向），需…引导。维多利亚士兵（塞拉斯），基础薄弱，思维僵化，过载风险高，评估为‘战场易损单位’！”
“是！长官！” 凯尼希一丝不苟地记录着。
滴答…滴答…猩红的数字无情地跳向【00:00】。
嗡——！！！
计时器发出刺耳的长鸣！宣告着“逻辑风暴”作战的结束。
谭雅看着收上来的试卷，冰蓝色的眼眸如同结了霜的湖面。
安德森的卷子：选择题几乎全错（因为没选选项，写的AEN），填空题写满了圣经箴言和十字架，解答题过程充斥着神学解读，最终答案如同天书。唯独一道涉及“教堂彩窗几何对称性”的附加题，他解得完美无缺，还附赠了一篇关于“神圣几何象征”的小论文。
塞拉斯的卷子：字迹工整但透着一股绝望，选择题靠蒙，填空题错误百出，解答题过程磕磕绊绊，答案十有八九是错的。头顶似乎还有一丝没散尽的青烟。
至于阿库娅…她的卷子比脸还干净，只在姓名栏歪歪扭扭地写了“伟大的水之女神阿库娅大人”，然后就被物理净化了。
谭雅的目光扫过自己的五位亲兵。维多利亚和格兰兹脸色发白，显然也被这高强度和高精神污染的首次“作战”折腾得不轻。诺伊曼的笑容有点僵硬。魏斯的笔记本上密密麻麻，但记录的恐怕更多是“战场观察”而非学习心得。只有凯尼希依旧站得笔直，如同磐石。
“作战总结！” 谭雅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更多的冰冷，“目标未达成！敌方堡垒（知识点）依旧坚固！我方损失惨重：减员一人（阿库娅），一人严重偏科（安德森），一人脑力过载（塞拉斯），整体战斗力评估：F（不及格）！”
她拿起阿库娅那份空白试卷，看着上面“伟大的水之女神”几个字，又想起那本拍在她脸上的数学书，一股无名邪火混合着深沉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维多利亚少尉！”
“在！少校！”
“撰写详细作战报告（活动总结）！重点分析‘非战斗减员’（阿库娅事件）原因及教训！格兰兹军士长！”
“在！”
“重新评估‘招募标准’！‘士气诱饵’（免费零食）策略存在重大隐患！下次作战（活动），‘弹药’（试卷）难度下调20%！”
“是！”
“安德森士兵！塞拉斯士兵！”
安德森挺起胸膛，塞拉斯吓得一哆嗦。
“安德森士兵，你的…‘信仰动力’值得肯定，但数学不是神学！下次作战，把你的圣经锁进储物柜！否则军法处置！塞拉斯士兵！基础太差！回去把第一章公式抄写50遍！下次作战再毫无进展，视为逃兵处理！”
训斥完毕，谭雅挥了挥手，带着一种心力交瘁的疲惫：“解散！伤员（指塞拉斯和阿库娅）后续状况由谢列布亚科夫跟进！其他人，回去反思！”
众人如蒙大赦，迅速而安静地离开了这个令人窒息的“战场”。只剩下谭雅一人站在巨大的阅览桌前，窗外昏黄的光线将她幼小的身影拉得很长。她低头看着桌上那本沾着一点可疑蓝色液体（阿库娅的鼻血？）的《异世界基础数学教典》，冰蓝色的眼眸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愤怒、挫败、不解，还有一丝…动摇。
她为了找出玩弄她命运的存在x，为了在这混乱的学园证明自己的价值，才建立了这个追求最高效率的社团。可第一次活动，就遭遇了女神降智打击、神父神学轰炸、吸血鬼脑力过载…这简直比指挥魔导大队在枪林弹雨中穿插还要让人心力交瘁！
“这…” 谭雅拿起那本沉甸甸的教典，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冰冷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和咬牙切齿，“…也是你的安排吗？该死的存在x？！让我和这群无可救药的蠢货…不，是‘特殊人才’纠缠在一起，这就是你新的‘考验’？还是说…这本身就是一场针对我谭雅·冯·提古雷查夫的、最恶劣的嘲弄？！”
她猛地将书本拍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回荡在空旷的阅览室里，如同一声不甘的怒吼，也像是一声对荒诞命运的沉重叩问。窗外的夕阳，将她的影子投在散落着“AEN！”和空白试卷的桌面上，显得格外孤独而疲惫。高效学习社的首次征途，以一场闹剧般的溃败和社长对世界（及存在x）的深刻怀疑，黯然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