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素描室里的暗影与路人(2 / 2)

芸芸从速写本后面小心翼翼地抬起一点头,飞快地瞥了希德一眼,又像受惊般缩了回去,只发出蚊子般的细小声音:“…请…请多指教。”

于是,一个奇特的三人小组形成了。克里斯性格开朗,主动提出当第一个模特,她大大方方地搬了个小凳子坐下,摆了个自认为很帅气的姿势:“来吧!把我这个传说中的盗贼画得帅气一点哦!”

芸芸深吸一口气,努力克服恐惧,拿起炭笔,眼神在克里斯和画纸间游移,开始尝试勾勒。希德则安静地坐在自己的画板前,动作流畅地削尖炭笔,铺开纸张。当他的目光落在克里斯身上时,之前那点羞涩和路人感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冰冷的专注。手腕悬停,炭笔落下。

沙沙沙…

炭笔摩擦纸张的声音在三人小圈子里响起,节奏平稳而迅捷。芸芸还在纠结如何下笔画出克里斯的轮廓,希德的画纸上,线条已经如同拥有生命般流淌开来。没有犹豫,没有修改,每一根线条都精准地落在结构点上,明暗调子随着他手腕灵巧的转动快速铺陈。克里斯那带着狡黠笑意的眉眼,微微扬起的下巴透出的自信,随意搭在膝盖上却隐含力量感的手臂,甚至盗贼装束上细微的褶皱纹理…都在他笔下以惊人的速度具象化。那不是简单的临摹,而是捕捉到了神韵的瞬间凝固。

克里斯原本还轻松地维持着姿势,但随着时间推移,她脸上的笑容渐渐被惊讶取代。她忍不住偷偷瞟向希德的画板。这一看,她叼着的炭笔“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嘴巴微张:“哇…希德同学…你…你这画得也太像了吧?!简直像照镜子!”

芸芸也被这声惊呼吸引,怯生生地从自己的画板后探出头。当她看到希德画板上那栩栩如生、几乎要从纸上跳出来的克里斯肖像时,紫色的眼眸瞬间瞪得溜圆,小嘴也惊讶地张成了“o”型,连社恐都暂时忘了:“好…好厉害!希德同学…是学过很久吗?”

希德手中的炭笔没有丝毫停顿,他头也没抬,只是嘴角习惯性地勾起一丝弧度,用那温和又带着点理所当然的语气回答:“啊,这个啊。只是平时…嗯,为了更好的‘观察’世界,进行过一些微不足道的练习罢了。” 他内心波澜不惊:‘哼,作为潜伏于阴影中的观察者,洞悉万物细节乃是基本功。区区人像素描,不过是随手而为的消遣。深藏功与名,这才是影之实力者的美学!’

他的话语平淡,落在芸芸和克里斯耳中却如同惊雷。微不足道的练习?这水准堪比她们在魔法书插图里见过的宫廷画师了!芸芸看向希德的目光瞬间充满了崇拜,仿佛找到了艺术道路上的明灯。克里斯则摸着下巴,眼中闪烁着发现宝藏的光芒。

素描室的“艺术战争”在无声中蔓延。

另一边,艾普西隆与德尔塔的“互相凝视”已经演变成了一场灵魂层面的角力。艾普西隆眉头紧锁,冰蓝色的眼眸锐利如手术刀,试图将德尔塔狂野不羁的灵魂和身体结构进行最精密的解构分析。她的画纸上布满了严谨的辅助线和解剖示意图般的肌肉骨骼轮廓,旁边还标注着细小的德文笔记(“斜方肌张力异常…肱桡肌爆发力推测S级…”),仿佛在绘制一份生物兵器研究报告。德尔塔则完全走的是野兽派路线,她金瞳圆睁,鼻孔喷着粗气,手中的炭笔如同战斧般在纸上疯狂劈砍涂抹,画出来的艾普西隆形象扭曲、线条粗犷,充满了原始的力量感,背景甚至被她用指腹抹出了一片象征狂风的混沌阴影。两人画风截然不同,却都无比投入,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硝烟。

不远处,芙莉莲似乎完全没在听赛丽艾“两人一组”的要求,她蜷缩在一堆柔软的靠垫里,小小的身子几乎埋进去,只露出一头标志性的白发。她面前支着画板,但画纸上…空空如也。精灵大法师的眼眸半睁半闭,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视线仿佛穿透了画板、穿透了墙壁、穿透了时空的壁垒,落在某个只有她能感知到的、流淌着纯粹魔力的维度。

菲伦无奈地叹了口气,熟练地拿出保温杯,倒了一杯热茶放在芙莉莲手边,然后支好自己的画板,开始认认真真地画起对面石膏像上的一只鸽子(石膏像本身已经被她忽略了)。

休塔尔克则被露普斯蕾琪娜热情地拉去当了模特,英俊的战士此刻表情僵硬,身体挺得笔直,露普则一边画一边发出意义不明的“嘿嘿”笑声,眼神在他身上扫来扫去,让休塔尔克如坐针毡。

红丸拒绝了岚牙想把他画成巨狼的提议(“我是鬼人,不是真的狼!”),转而和科塞特斯组队。虫族武士四条手臂各持一支炭笔,同时在四张纸上作画,分别描绘红丸的正面、侧面、背面和…某种抽象的能量流动图?红丸看得嘴角抽搐。亚乌菈则拉着内向的弟弟马雷,兴致勃勃地要画“姐弟情深”。马雷抱着巨大的法杖(当成了支撑物),小脸通红,低着头不敢看姐姐,亚乌菈则活力四射地挥动画笔。

花京院典明和穆罕默德·阿布德尔这对挚友选择了彼此。花京院的画风细腻优雅,炭笔如同绿色法皇的藤蔓般游走,精准勾勒阿布德尔沉稳的面容。阿布德尔则试图用炭笔的浓淡表现出火焰的流动感,背景被他用擦笔晕染出炽热的气息,仿佛花京院置身于一片虚幻的火焰之中。

虎杖悠仁、伏黑惠和钉崎野蔷薇三人组挤在一起,吵吵闹闹地互相画着对方的q版搞笑形象,伏黑惠试图维持冷静,但画纸上虎杖夸张的大笑和钉崎挥舞锤子的形象让他额头青筋直跳,钉崎则把伏黑画成了顶着海胆头的冷淡脸。

时间在炭笔的沙沙声、偶尔的争执和低笑中悄然流逝。阳光光球的光芒似乎更加柔和,空气中飘散的粉末被光线映照,如同微型的星尘。

不知何时,斜靠在古董椅上的赛丽艾,宽大的法师袍兜帽微微动了一下。一条细小的缝隙露了出来,里面那双仿佛沉淀了万年星光的金色眼眸,并未真正闭合。她的视线懒洋洋地扫过整个素描室,如同神明俯瞰凡间的游戏。她的目光在希德那幅几近完成的、堪称大师手笔的克里斯肖像上停留了一瞬,又在艾普西隆充满学术冷酷的“德尔塔解剖图”和德尔塔狂野奔放的“艾普西隆战吼图”之间游移了一下,嘴角那抹慵懒的弧度似乎加深了微不可查的一丝。她看到了芙莉莲空洞画板前那投向无尽虚空的视线,看到了菲伦笔下那只被精细描绘、仿佛随时会咕咕叫的石膏鸽子,看到了休塔尔克在露普“嘿嘿”笑声中的僵硬,看到了红丸面对科塞特斯四联画时的无语凝噎,看到了亚乌菈笔下活力四射的弟弟和马雷笔下那个被巨大法杖衬托得更加娇小的姐姐……

最后,她的目光落回了希德身上。那个黑发少年已经完成了克里斯的肖像,正安静地指导着芸芸如何观察光影交界。他的侧脸在柔和的光线下显得异常专注和平静,与周围或喧闹或奇异的氛围格格不入,却又奇妙地融入其中。

赛丽艾的兜帽下,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仿佛来自远古梦境的轻哼。她重新将兜帽拉严实,彻底隔绝了光线。羊皮纸上那无意义的几何涂鸦旁,多了一行潦草的精灵文小字,如同随意的梦呓:

看见,是比魔法更古老的咒语。

炭笔的沙沙声,成了素描室里唯一的旋律。窗外的阳光,正悄然滑过万象学园哥特式的尖顶。A班门外顶着水桶的“风景线”似乎挪动了一下位置,b班剑道场隐约传来米莉姆蛙跳的哀嚎。而在这片凝固了时光与纷乱思绪的素描室中,属于c班的“观察”,仍在继续。暗影在笔尖潜行,路人在画纸上找到了另一种“存在”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