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蓝色的风衣衣摆扫过纳萨力克圣物馆冰冷的黑曜石门槛,阿尔泰尔牵着刹那,踏入了中央广场喧嚣鼎沸的阳光之下。仅仅一门之隔,奢华冰冷的死亡艺术与沸腾混乱的现世欢腾形成了惨烈的冲撞。圣物馆内是凝固的威严与天价的精致,而门外…
“女神赐福!宴会必备!阿库西斯教团爱与欢乐宴会厅!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现在入场还送女神亲手制作的限量版女神之光护身符!先到先得!手快有手慢无啊——!”
阿库娅那极具穿透力的、带着哭腔却强行营业的尖叫声,如同魔音灌耳,精准地盖过了广场上其他所有声音,狠狠撞入阿尔泰尔和刹那的耳膜。紧随其后的,是佐藤和真那仿佛来自地狱深渊、充满无尽绝望的嘶吼:
“阿库娅——!闭嘴!别再提你那见鬼的护身符了——!你还嫌不够丢人吗——!!!”
阿尔泰尔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红色的瞳孔转向广场南侧,阿克西斯那色彩混乱、摇摇欲坠的棚屋区域。刹那也循声望去,棕褐色的眼眸瞬间睁大,黑框眼镜都滑落了几分。
映入眼帘的景象,足以让任何稍有审美的人瞳孔地震。
阿克西斯那歪斜的棚屋门口,原本计划中的“爱与欢乐宴会厅”内部空空如也,只有几张破桌子。所有的“活力”都集中在了棚屋前的空地上。那里,如同某种后现代主义的恐怖艺术展,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百尊…东西。
它们被阿库娅统一命名为“阿库娅女神之光”。每一尊都勉强具备人形轮廓,但比例之扭曲、细节之惊悚、完成度之惨烈,足以挑战任何理智的底线。
材料一看知道用的是劣质的、混杂着草梗沙砾的灰褐色黏土,表面坑洼不平,如同月球表面。
上色方面也是一言难尽,涂抹着刺眼到令人头晕的廉价天蓝色颜料(代表女神的“水”属性),但涂抹得极其不均匀,厚的地方结成块,薄的地方露出泥底。象征“女神光辉”的金粉(实质是铜粉)被随意地撒在表面和“头发”上,在阳光下反射着俗不可耐的廉价光芒,大部分已经和未干的泥浆混合,变成了肮脏的金色污渍。
五官堪称灾难中的灾难。眼睛是两个用黑色颜料随意戳上去的、大小不一、位置歪斜的圆点,有的甚至流下了黑色的“泪痕”。鼻子要么是一坨凸起的泥巴,要么干脆没有。嘴巴更是千奇百怪,有的是裂开的缝隙,有的是歪斜的半月形,还有的干脆用红色颜料画了个夸张到耳根的“笑容”,如同小丑的狞笑。
姿态更是惨不忍睹,所有“女神”都僵硬地维持着阿库娅自认为最“神圣”的姿势——双手叉腰,挺胸抬头(虽然胸部和头部的比例严重失调,有的头大如斗,有的胸平如板)。然而,由于黏土塑性极差和干燥开裂,大部分雕像的姿势都发生了可怕的形变:手臂断裂后勉强用泥浆粘回去,歪向诡异的角度;一条腿比另一条短一截导致身体倾斜;更有甚者,脖子断裂,头颅以九十度直角歪在肩膀上,用几根木棍勉强支撑着,空洞的“眼睛”斜睨着天空。
这一百尊这样的“女神”密密麻麻地排开,在阳光下散发着劣质颜料、湿泥和铜粉混合的诡异气味。它们无声地伫立着,扭曲的姿态、惊悚的五官、断裂又勉强粘合的肢体,共同构成了一幅足以让密集恐惧症和恐怖谷效应同时发作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别说“爱与欢乐”,这简直就是“混沌与绝望”的实体化展览!
佐藤和真正瘫坐在棚屋门口一个倒扣的木桶上,运动服上沾满了各色泥点和颜料,脸色灰败,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仿佛灵魂已经被这百尊“女神之光”彻底抽干、碾碎。他连阿尔泰尔和刹那的到来都没有察觉,整个人散发着“生无可恋”的浓烈气息。
而伟大的“艺术家”阿库娅本人,正围着一尊刚刚从腰部断裂成两截的“女神”雕像,急得团团转,蓝色长发凌乱,华丽的衣裙下摆沾满了泥浆。她手里抓着一大坨湿泥,试图把断裂的上半身粘回去,结果用力过猛,“噗嗤”一声,那尊女神雕像的“头部”被她自己按进了胸腔里,只留下一撮沾满金粉的蓝色“头发”在外面滑稽地抖动。
“哇啊啊啊——!又坏掉了!我的女神之光77号!你怎么这么脆弱啊!”阿库娅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眼泪如同开了闸的洪水汹涌而出,混合着脸上的泥点,在她精致的脸蛋上冲刷出两道泥泞的沟壑。她手忙脚乱地去抢救那颗被按进胸腔的头颅,结果又把旁边一尊雕像的手臂碰断了。“咔嚓”一声脆响,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完了…全完了…”和真看着这惨烈的连锁反应,喃喃自语,身体晃了晃,眼看就要从木桶上栽倒。
就在这时,他终于看到了停在摊位前不远处的阿尔泰尔和刹那。如同即将溺毙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虽然这根稻草看起来也靠不住),和真猛地从木桶上弹了起来,连滚爬地冲到阿尔泰尔面前,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带着哭腔深深鞠躬:
“校…校长大人!您…您大驾光临!真是…真是让我们这个破…呃…小店蓬荜生辉!”他语无伦次,声音颤抖,“请…请随便看看!我们这里有…有…呃…女神亲手制作的…充满艺术气息的…限量版手办…还有圣水什么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觉得脸皮在燃烧,眼神绝望地瞟向那百尊“怪物”。
阿尔泰尔面无表情,紫色的瞳孔扫过那一片惨不忍睹的黏土阵列,眼神如同在审视一堆不可回收垃圾。她周身散发出的冰冷气场,让原本就稀少的几个好奇围观者(比如被噪音吸引过来的派蒙和荧)都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刹那站在阿尔泰尔身侧,抱着那三个精美的安兹手办,目光却落在阿库娅和那百尊支离破碎的“女神之光”上。看着阿库娅哭得像个花脸猫一样,徒劳地试图拯救她的“艺术”,又看看瘫软在地、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希望的和真,刹那的棕褐色眼眸中流露出一丝不忍。她轻轻扯了扯阿尔泰尔深蓝色风衣的袖子,仰起脸,黑框眼镜后的眼神带着无声的请求。
阿尔泰尔低头,对上刹那的目光。那目光清澈,带着对混乱的些许不适,但更多的是对“创作者”(虽然阿库娅的创作实在惨不忍睹)陷入困境时本能的同情。阿尔泰尔紫色的瞳孔深处,冰封的湖面似乎被这目光投下了一颗小小的石子,荡起一丝微澜。
她不喜欢管闲事,尤其不喜欢介入这种由纯粹愚蠢引发的灾难。但…这是刹那的请求。
“唉…”一声几不可闻的、带着无奈意味的轻叹,从阿尔泰尔完美的唇瓣间溢出。她甚至没有抬起手,只是目光微凝,看向那一片狼藉的黏土阵列。
森罗万象的“修复”:从灾难到…另一种灾难
嗡——
一股无形的、浩瀚如星海的力量悄然弥漫开来。空气似乎微微震颤了一下,时间仿佛在阿克西斯摊位前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阿尔泰尔周身悬浮的军刀阵列,其中一把微微亮起了柔和而神秘的银白色光芒。
下一瞬,奇迹(或者说另一种意义上的灾难)发生了!
那百尊缺胳膊少腿、歪脖子裂腰的“阿库娅女神之光·量产型”雕像,如同被按下了倒带键!
断裂的手臂、腿脚、头颅,从地上、从泥浆中、从胸腔里自动飞起,精准地对接回原本(或者说阿库娅认为的原本)的位置!
坑洼不平的黏土表面如同被无形的熨斗抚过,瞬间变得光滑平整——虽然依旧是灰褐色的泥底,但至少没有了杂草和沙砾的凸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