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象合众学园的中央广场,此刻正被一种名为“学园祭选址狂热”的病毒席卷。平日里足以容纳巨龙打滚的广阔空间,此刻被汹涌的人潮填塞得满满当当,喧嚣声浪几乎要掀翻那由无数时空碎片拼接而成的奇异穹顶。来自不同世界的面孔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光怪陆离的画卷:穿着华丽法袍的法师和一身铠甲的勇者擦肩而过,背着巨剑的战士小心避开奔跑着的黑暗精灵女孩,顶着犄角的鬼人生正为了几寸地盘据理力争。
在这片沸腾的海洋中央,矗立着一块被无形光环笼罩的区域。地面是某种温润如玉的白石,微微透着暖意,上方恰到好处地垂挂着几盏悬浮的魔法水晶灯,光线明亮而不刺眼。更妙的是,它正处于所有道路交汇的枢纽,人流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砂,源源不断地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毫无疑问,这是整片广场的心脏,学园祭摊位的无冕之王——黄金点位。
此刻,黄金点位的核心位置,被一道纯白而充满压迫感的身影占据。雅儿贝德,正微微仰着她那倾国倾城的绝美脸庞,纯黑的羽翼在她身后优雅地拢起,只留下充满力量感的轮廓。她那双流淌着熔金的眼眸扫过周围喧闹的人群,带着一种俯瞰蝼蚁般的漠然。在她身后不远处,迪米乌哥斯推了推反光的眼镜,嘴角噙着一丝一切尽在掌握的智谋微笑,仿佛这黄金点位的归属早已是纳萨力克的囊中之物。
“迪米乌哥斯,”雅儿贝德的声音如同冰晶碰撞,清冷悦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此处位置绝佳,人流汇聚之地,正是向整个学园展示安兹大人无上威严与智慧的完美舞台。惊悚屋的选址,非此莫属。”
“诚如您所言,雅儿贝德大人。”迪米乌哥斯微微欠身,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周围几个试图靠近的、来自其他世界的竞争者,无形的压力让那些人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讪讪退开。“此地的战略价值无可估量。安兹大人的荣光,必将在此处得到最大程度的彰显。”他脑海中已经开始构思惊悚屋的布局,如何将纳萨力克部分区域的恐怖氛围完美复刻,同时巧妙地融入安兹大人日常展现出的“深不可测的智慧”(与空气斗智斗勇)细节,让参与者们在战栗中领悟至尊的伟大。
就在雅儿贝德满意颔首,准备以纳萨力克的名义正式宣告对此地的所有权时——
“呜哇!找到了!就是这里!女神大人的光辉必将照耀此地!”
一声元气满满到近乎傻气的欢呼,像一颗噪音炸弹,精准地投掷在雅儿贝德营造的肃杀气场中心。
一道水蓝色的身影,如同旋风般卷了过来。阿库娅标志性的华丽女神裙摆翻飞,一头蓝发在魔法灯光下闪耀着过于活泼的光泽。她手里挥舞着一根不知从哪个扫帚上拆下来的木棍,闭着眼睛,口中念念有词,像跳大神一样原地转了三圈,然后猛地将棍子朝天空一抛!
木棍在空中划出一道笨拙的抛物线,在无数道或好奇、或愕然、或鄙夷的目光注视下,不偏不倚,“啪嗒”一声,直挺挺地落在了雅儿贝德脚下那片温润白玉地面的正中心!
“看!”阿库娅得意洋洋地睁开眼,双手叉腰,挺起胸脯,仿佛完成了一项创世伟业,“命运之棍指引的方向!这里就是女神阿库娅大人开设‘阿克西斯教团爱与欢乐宴会厅’的圣地!哈哈哈哈哈!”她旁若无人地大笑起来,水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纯粹的、未经世事打磨的愚蠢光芒。
空气瞬间凝固了。
雅儿贝德那完美无瑕的面容上,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裂痕。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低下头,看着脚边那根其貌不扬、甚至沾着点可疑污渍的木棍,再缓缓抬起眼帘,熔金般的瞳孔锁定了那个还在叉腰大笑的蓝发智障。那眼神,如同在看一团不小心粘在昂贵礼服上的、散发着异味的垃圾。
“你……”雅儿贝德的声音像是从极北冰原深处刮来的寒风,每一个字都带着冰碴,“这个愚不可及、不知所谓的低等生物……”她的羽翼危险地翕张了一下,虽然学园的“万象调和”规则立刻压制了那股足以撕裂空间的能量波动,只让空气发出低沉的嗡鸣,但那股源自深渊的恶意和杀意,如同实质的寒流,瞬间席卷了黄金点位周围数十米的范围。
离得近的几个身穿军服的学生脸色发白,下意识地后退。
“哈?”阿库娅的笑声戛然而止,她猛地瞪圆了眼睛,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纤细的手指几乎要戳到雅儿贝德高挺的鼻梁上,“你说谁是低等生物?!你这个黑漆漆的、翅膀硬邦邦的恶魔!看清楚!我可是女神!货真价实的女神!掌管水与宴会的至高存在!你这只地狱里爬出来的臭蝙蝠!竟敢侮辱伟大的阿库娅大人?!”
“女神?”雅儿贝德嗤笑一声,那笑容绝美却毫无温度,充满了极致的轻蔑,“一个连自身神力都无法控制,只会制造水患和麻烦,甚至会被区区一个人类冒险者呼来喝去的废物,也配称之为神?真是令人作呕的亵渎。”她优雅地抚平了裙摆上并不存在的褶皱,仿佛刚才被阿库娅的棍子玷污了空气,“这里,是纳萨力克为无上的至尊,安兹·乌尔·恭大人预留的展台。识相的,带着你那根可笑的棍子,立刻滚出我的视线。否则……”她刻意停顿了一下,熔金眼眸中的威胁赤裸裸,“被沃尔特老师罚写十万字检讨,是一种什么样的‘快乐’?像我这样的优等生可体会不到呢。”
阿库娅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瞬间僵住,脸上得意的笑容冻结、碎裂。十万字检讨!那简直是地狱!沃尔特老师那张毫无表情、如同钢铁雕刻的老脸浮现在她眼前,还有他那神出鬼没、能轻易切断钢铁的钢琴线……那冷冰冰的“十万字,学园规章,今晚交”的宣判,至今仍是她的噩梦。她才刚写了歪歪扭扭的“尊敬的沃尔特老师”七个字!
“你……你……”阿库娅气得浑身发抖,水蓝色的长发无风自动,丝丝缕缕的神力不受控制地溢出,在她周身形成细小的、失控的水珠漩涡,打湿了她的裙摆和地面。“你这只恶毒的恶魔!竟敢揭女神的伤疤!”她气得语无伦次,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一半是愤怒,一半是想起那如山般沉重的检讨书带来的绝望,“这块地方是命运之棍选中的!是女神阿库娅的!你休想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