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尔特·c·德尼斯,代号“死神”,他停在讲台边缘。单片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得能切割灵魂。他微微侧身,视线越过空旷的讲台,精准地钉在教室门口那两个迟到的身影上。
佐藤和真,穿着他那套仿佛焊死在身上的土气运动服,头发乱糟糟像被台风刮过,眼神飘忽,额角还挂着一滴可疑的汗珠。旁边是阿库娅,水之女神大人,华丽的蓝色裙装此刻也掩盖不住她的狼狈,头发上似乎还沾着点彩色的亮片,蓝宝石般的眼睛里写满了“完蛋了”三个大字。
“佐藤和真,阿库娅。” 沃尔特的声音不高,平稳得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却让整个走廊的温度又骤降了几度,“上课时间,已过去五分三十七秒。解释。”
和真一个激灵,脊椎骨像被灌了冰水,瞬间挺得笔直。昨晚在下班后,两人为了放松一下在gRonald's后巷偷偷灌下去的劣质麦酒,此刻正化作一股股带着宿醉酸腐味的冷汗,争先恐后地涌出毛孔。他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超频运转,在“被罚写一万字检讨”和“被那神出鬼没的钢丝切成臊子”之间,果断选择了第三条路。
“报、报告沃尔特老师!” 和真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控制不住的颤抖,腰猛地弯成了九十度,几乎要把头杵到地上,“万分抱歉!我们…我们迟到了!原因是…是昨天晚上在gRonald's打工实在…实在太辛苦了!收拾店面到深夜!累得完全忘记了时间!真的非常对不起!” 他语速飞快,像倒豆子一样把路上匆忙编好的借口抛了出来,祈祷着这位前死神管家能像普通的老师一样,对“勤工俭学”的学生网开一面。
阿库娅也反应了过来,立刻摆出她那套“女神悲悯”的姿态,双手捧心,努力眨巴着水蓝色的大眼睛,试图挤出几滴眼泪:“是啊是啊!老师大人!gRonald's的工作简直不是人干的!那些油腻的餐盘和吵闹的客人,简直是对我这个女神纯净灵魂的亵渎!我们是为了维持生计才不得不忍受这种折磨,以至于身心俱疲,才不小心迟到的!请您务必理解女神的苦衷啊!” 她甚至夸张地吸了吸鼻子。
然而,他们身上那股混杂着廉价麦酒、炸薯条油腥和阿库娅那失败“净化”后残留的、类似漂白粉又混杂着劣质糖精的诡异气味,早已在两人靠近时就弥漫开来。这股气味在沃尔特那如同精密仪器般的嗅觉下,无异于在寂静的图书馆里点燃了一挂鞭炮。
沃尔特镜片后的目光没有丝毫波动。他优雅地向前迈了一小步,身体微微前倾,鼻翼几不可察地翕动了一下。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这个细微的动作,就让和真和阿库娅感觉像是被剥光了衣服扔在冰天雪地里,连骨头缝里都开始冒寒气。
“哦?” 沃尔特的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种让人心脏骤停的玩味,“在gRonald's……辛勤工作?”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锐利地扫过和真额角还未完全擦干净的污渍,以及阿库娅裙摆上可疑的、深褐色的酒渍,“真是令人钦佩的敬业精神。不过……” 他的声音陡然下沉,如同钢丝瞬间绷紧,“我很好奇,那家连锁快餐店,什么时候开始出售如此……有特色的劣质啤酒了?而且,还是能让员工‘身心俱疲’到把工作制服都弄得满是油污和酒渍的程度?”
“噗!” 后排传来一声极力压抑却还是没憋住的笑,是哥布塔。他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惊恐地看向沃尔特冰冷的背影。
和真和阿库娅的脸瞬间褪去了所有血色,变得惨白。谎言像劣质的肥皂泡,被沃尔特轻轻一戳,炸得粉碎。阿库娅试图挽救:“这、这个…老师您有所不知!那是…那是打烊后经理特别犒劳员工的…内部福利!对,福利!是麦酒之神对我这个水之女神的虔诚供奉!味道虽然…呃…独特了点,但绝对是货真价实的…呃…祝福!” 她越说越离谱,连自己都觉得编不下去了。
“内部福利?麦酒之神?” 沃尔特嘴角似乎向上牵动了一毫米,那绝不是一个笑容,更像是猛兽在锁定猎物前露出的牙齿寒光。他慢条斯理地再次取下眼镜,用那块白得刺眼的手帕擦拭着镜片,动作慢得令人心焦。“阿库娅同学,你的神学理论似乎非常…具有开创性。我很感兴趣。”
他重新戴上眼镜,目光转向面如死灰的和真:“至于你,佐藤和真同学。欺骗师长,试图用拙劣的借口掩盖违反校规的事实。” 他的声音恢复了那种毫无波澜的平稳,却蕴含着更沉重的压迫,“按照惯例,你们应该提着水桶在门口站到下课,或者去风纪委员安德森神父那里,详细解释你们昨夜‘神圣的工作’细节。”
安德森听到自己的名字,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瞬间锁定了门口那两个散发着“堕落”气息的活靶子,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如同野兽般的低吼,右手下意识地摸向了腰间——那里当然没有藏着刺刀,只有一支笔,但他握笔的姿势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它捅出去:“异端!污秽的灵魂!需要净化!AEN!”
和真和阿库娅被安德森那实质般的杀气吓得一个哆嗦,差点抱在一起。和真脑子里瞬间闪过被这个狂信徒按在地上“净化”的恐怖画面,那绝对比死还难受!他几乎是带着哭腔脱口而出:“不不不!老师!我们错了!真的错了!我们认罚!站门口!提水桶!多久都行!千万别让我们去神父那里!” 阿库娅也拼命点头,眼泪这回是真的要飙出来了。
沃尔特的目光在安德森那跃跃欲试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又扫过教室内噤若寒蝉的其他学生,最后落回瑟瑟发抖的两人身上。他微微叹了口气,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安德森神父,请控制你的宗教热情。维持课堂秩序是教师的责任。”
他重新看向门口:“念在是初犯,以及……”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觉得接下来的理由有些荒谬,“……维兹老师向我强调过‘青春期的特殊性’。惩罚简化:立刻入座。这节课,我会特别关注你们两位的学习状态。” 他侧身,让开了门口。
“谢谢老师!谢谢老师!” 和真如蒙大赦,拉着还在抹眼泪的阿库娅,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向教室最后排仅剩的两个空位。劫后余生的巨大庆幸暂时压倒了恐惧,他甚至没注意到沃尔特话语中“特别关注”所蕴含的、更深层次的寒意。
就在他们屁股刚挨到硬邦邦的椅子,心脏还在狂跳不止时,沃尔特已经如同幽灵般无声地走上了讲台。他放下手中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黑色文件夹,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全班。
“打开教材,第三章。”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一元二次方程。标准形式:ax2 + bx + c = 0。判别式:Δ = b2 - 4ac。求根公式:x = [-b ± √(b2 - 4ac)] \/ (2a)。” 他一边清晰地念出公式,一边用粉笔在黑板上流畅地写下这些冰冷的符号,动作精准得如同用钢丝切割空气,没有任何多余。
“这是基础中的基础。理解它,掌握它。” 他放下粉笔,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瞬间锁定了后排惊魂未定的两人,“佐藤和真同学。”
“在!” 和真像被电击了一样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光滑的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噪音。
“请阐述,一元二次方程求根公式的推导过程。” 沃尔特的声音平静无波。
推导?过程?和真脑子里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昨晚的酒劲和逃命的疲惫此刻汹涌反扑。他张了张嘴,只能发出几个无意义的音节:“呃…那个…就是…嗯…把a除过去…然后…配方?不对…” 他求助般地看向旁边的阿库娅。阿库娅立刻低下头,假装研究自己指甲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嘴里还念念有词,似乎在向水元素祈祷。
“看来,昨夜‘辛勤工作’的疲惫,确实影响了你的基础记忆。” 沃尔特的语气听不出是嘲讽还是陈述,“那么,阿库娅同学。”
阿库娅身体一僵,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脸上努力挤出女神般“智慧”的微笑:“老师,这种低等数学问题,对身为女神的我而言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