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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无意义的“胜利”,被牵引的“猛兽”(2 / 2)

“买刀,就得喂血。”郭嘉没有看他,“这刀不在我们手里。”

卫峥笑了一下,退后半步,却仍把一个账册递上:“弃的是旧盐,潮了半分。让他们自己尝。”

黄月英瞥了他一眼,又低头刻下一道细小的校准痕:“误差条会越来越密。”

“越密越好。”郭嘉道,“越密,越能让后来的人看见我们不是神。”

阿芷重新端上茶,他接过,复又放下。茶香在唇齿间滑过,却像水。他忽然想起许多年前在颍川喝过的一种新茶,带一点青杏的涩。那时他会因为一碗茶心口一暖,如今只剩“最优解”的冷。阿芷看他的眼,他淡淡一笑,像在安抚别人,也像在安抚自己。代价是他与“人间”的联系,他知道,可他还需要往下走。因为这只猛兽不够深。因为盖板还没响到“裂”的那一声。

——

张辽终于见到盐袋。破袋堆在一处浅沟边,盐粒漏出一地,白得刺眼。溃兵哄抢,吵着“官盐”。副将忍不住道:“将军,若能夺下……”

张辽道:“把能拿的全拿上。”

副将一喜。

张辽又道:“拿的是账。不吃。”

副将愣住。

张辽转头,“你若见溃兵围着盐袋笑,这就不是溃兵。这是商人。”话落,他自己也笑了一下。那笑很淡,像风在冷铁上拂过。

他把从草根里拔出的“细钉”交给亲兵,“找个箱子收好。回去给陈枢密看。”

亲兵低声:“将军,后军的号已经传到。主公要我们‘直捣’……”

张辽盯着枯河滩最空的一处,那里风声最直。他忽然道:“若真要直捣,先捣那一处空。”

“何以见得?”

“风从那里进,声从那里出。”

副将不懂,他也不解释。他知道有人会懂——懂风的,懂工的,懂“看不见”的。

——

黄昏将至,风像被谁提了一下又放开。观星台上的红砂突然抽长,针心“咔”的一声,极轻,像一颗细齿咬住铜面。

黄月英抬头。

“他上钩更深了。”郭嘉按住罗盘边缘,目光沉定。他没有让人击鼓,没有让旗动,只写了一行字:

——神谕:不变。

曹操斟茶,笑意不显,语气却更稳:“今夜最难,是忍。”

“忍到他厌胜。”郭嘉低声,“忍到—”他顿住,唇角蹙了一下,咳。一小点血在帕角晕开,他把帕折起压在竹简下,又抬眼,“忍到陈宫第三次开口。”

“你笃定他会开口?”

“他不是猛兽。”郭嘉道,“他是握着柄的人。”

他指的是陈宫。若说吕布是战锤,陈宫就是锤柄。柄一晃,锤就斜。他要用“赐胜”勾起吕布的暴烈,用“规整”勾住陈宫的疑心。两边都被勾住,锤才会在枯河滩的盖板上砸出“裂”。这整幕的目的,不止胜负,更在“借锤开板”,把龙脉的盖板砸出缝,再把外溢之气引入己渠。窃龙之术,阵眼在“人”。这个“人”,只有一个名字。

——

夜色压下,濮阳到枯河滩之间像被拔去颜色。

陈宫第三次入帐。

帐中已点起火,吕布披甲未解,眼里仍燃着一路“胜利”的火。他看到陈宫,笑容更盛:“又来拦孤?你看,旗就在这,刀上也有血。孤说半日提旗,你看到了。”

陈宫站在火光边,手里捏着那枚细钉,钉尖很细,冷得像水。他一字一顿:“不可追。”

吕布挑眉。

“你的胜利没有意义。”陈宫直视他的眼,“那是别人喂给你的。一路‘好看’的败,弃甲的血‘直’,盐袋放在你会看见的地方,车辙重得像刻。你喜欢它们,所以你追。可‘喜欢’是牵牛鼻子的绳。”

帐外风像一片无形的幕。帐内火色摇,吕布的笑意也跟着晃了一下:“公台,你说他们喂给孤胜利?你忘了孤是谁?孤靠谁喂?”

“你靠你自己。”陈宫低声,“可你的‘自己’,被一只手拽着。”

吕布盯他,半晌,笑又亮起来:“拽得越紧,孤越要往前走。传令——张辽当先。孤随后。”

陈宫看着他走出帐门,像看着一道风把火越吹越高。他没有再拦。他知道,今晚拦不住的,不是人,是风。

——

枯河滩边,一小股曹军“溃兵”被前锋叠骑打开,齐齐丢盔卸甲,连滚带爬地退入更深的“空”。吕布策马掠过,画戟一挑,旗落。欢呼起,火光亮,胜利在喉咙里滚了一圈,变成更大的渴。

他没有注意到自己的马在那一瞬间耳根轻抖。也没有注意到,远处古碑林的方向,风声忽然“直”了一线,像有人在远方敲了一下铁。

张辽在后,忽然勒缰。他看见那一线“直”的风声,心头一跳。他想起并州雪崩前的那下“啪”。

“将军?”副将催。

“退半步。”张辽道。

“主公在前……”

“退半步。”他重复,“把半步留给活。”

——

观星台上,针心再响一声,轻得像落在舌尖的一粒盐。黄月英的手停住。

“裂缝在呼吸。”她说。

郭嘉没有应。他在心里给这声“咔”配了一个画面:盖板的边缘出现第一道肉眼不可见的白线。战锤很近了,猛兽还在往前。

他提笔写下今夜最后一行:

——神谕:仍不变。

他把笔搁下,闭目片刻。眼前浮出一幅无水之河,河底的火像在黑暗里呼吸。他知道自己离“借锤开板”的那一刻更近了,可他的舌头尝不出茶味,心口也更冷。阿芷把披风披到他肩上,他轻声道:“再赢几次,让他厌。”

风推过枯河滩,推过一堆堆被“赐”的胜利。胜利把绳子系得更紧。猛兽在绳上奔跑,越奔越快。

夜将深,罗盘的针在夜色里沉下一小格,像关门的暗扣,轻轻合拢。

——

清晨之前,夏侯渊接到“仍不变”的第三道神谕。他抬眼望风,背风而坐,继续败。辎车又刻下三段“好看”的痕。“胜利”的路越铺越长,铺到猛兽自己也不耐烦。

而濮阳那边,陈宫立在辕门外,看着夜色像一张网收紧。他低声,对着灰到看不清轮廓的天说道:“郭奉孝,你的战锤,再敲一下吧。”

风回答他: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