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志明看向张海,进行最后的程序性问话:“犯罪嫌疑人张海,以上证据你均已听清,对于指控你的犯罪事实,你还有什么需要补充陈述的吗?”
张海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这一次,他没有看面前的陆野、陈志明或是他的律师,而是将目光直直地投向了对面那面巨大的单向玻璃。他知道,或者他猜测,玻璃后面,一定有人在注视着这里,注视着这场对他罪恶的最终清算。
他的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形成一个无法称之为笑容的、扭曲的弧度。他用一种近乎气声的、带着某种诡异吟诵感的语调,喃喃低语,仿佛是在对某个无形的存在倾诉:
“……你们不懂……你们永远也不会懂……”
“混乱……才是这世间……唯一的原罪……”
“而我……只是在清理……”
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病态的、不容置疑的笃定。没有忏悔,没有恐惧,甚至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彻底沉浸在自己编织的扭曲逻辑里、近乎殉道者般的顽固与偏执。
讯问结束。
两名高大的法警走上前,一左一右将张海从特制的审讯椅上架起。沉重的脚镣拖过光洁的水泥地面,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冰冷、刺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渐行渐远。
那声音,仿佛是为一个沉沦于自我构建的黑暗神殿中的恶魔,敲响的最后的、通往毁灭的丧钟。
公诉人陈志明默默地整理着桌上厚厚的卷宗,将其一份份仔细地放回公文包。他抬起头,看向一直沉默坐在一旁的陆野,用力地点了点头,眼神中带着同行之间的尊重与肯定:
“证据链非常完整、扎实,形成了完美的闭环。即便是零口供,也足以支撑所有的指控。等待他的,将是法律最严厉的审判与制裁。”
陆野缓缓站起身,目光依然停留在张海消失的那扇铁门方向。心中没有侦破大案后的欣喜若狂,没有将恶魔绳之以法的扬眉吐气,只有一种如同卸下千斤重担后、弥漫开来的、沉甸甸的释然。
这不是一场值得欢呼的胜利。这是一次深入人性最黑暗深渊的艰难跋涉,是一次与纯粹之恶的惨烈搏杀,是一次对无辜逝者生命的沉重告慰。五个支离破碎的家庭,五个戛然而止的人生,其伤痛永远无法真正弥合。
但他知道,法律的齿轮,已经带着公正而无情的重量,开始缓缓而坚定地转动。它将用最严谨的程序、最确凿的证据,为那些冤屈的灵魂,讨回一个庄严的、属于人间的公道。
而维护这架齿轮的运转,扫清其前进路上的障碍,正是他,以及无数像他一样的人,身穿这身警服,必须肩负起的、永不终结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