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 姜芸放下绣针,抬起头时,眼底还带着专注后的微红,“陈先生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苏绣的修复,还是得靠苏绣的人。” 她指了指挂毯上的露珠,“再说,现在这样,也不算受损了。”
陈嘉豪的脸色僵了僵,刚要再说什么,法国客商突然上前一步,手里举着份订单,用中文说:“姜,我要订五十幅这样的《荷塘月色》,另外,我还想定制一批绣品,要欧洲宫廷风格的,最好能…… 提供一些针法说明,我们那边的客户想了解苏绣的工艺。”
姜芸的心猛地一跳。提供针法说明?这和陈嘉豪要独家垄断不同,是想直接学核心技艺。她看了眼角落那个穿灰色西装的男人,对方已经收起了相机,正低头和身边的人说着什么,嘴唇动得很快。她深吸一口气,接过法国客商的订单,笔尖顿在 “针法说明” 那栏,缓缓道:“定制绣品可以,但针法是苏绣的根,只能展示成品,不能提供说明。如果您的客户想了解,我可以安排合作社的姐妹,在欧洲的展会上做现场演示。”
法国客商愣了愣,随即笑着点头:“好,我相信您的专业。”
陈嘉豪站在旁边,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刚要开口,就见姜芸的指尖轻轻按了按胸口 —— 刚才修复时,灵泉的消耗比预想的大,喉咙里涌上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她怕咳出来影响场面,只能强压下去。指尖触到口袋里的手帕,那是上次修复古绣时咳血用的,此刻还留着淡淡的暗红痕迹。
“陈先生,如果没别的事,我还要继续修复剩下的绣品。” 姜芸的声音淡了下来,“广交会的时间宝贵,我不想浪费在无关的人和事上。”
陈嘉豪攥紧了手里的手帕,喉结动了动,最终还是转身走了。他走后,那个穿灰色西装的男人也跟着离开了,离开前,又回头看了眼姜芸手边的丝线盒,眼神里带着几分不甘。
姜芸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东洋丝绸株式会社的人出现在这里,绝不是偶然,他们想要的,恐怕不只是苏绣的成品,还有针法技艺。她低下头,继续绣着挂毯上的月色,灵泉的暖意已经几乎感觉不到了,鬓角的头发轻轻落在脸颊上,她用手拨开时,指尖触到一根冰凉的白发 —— 又多了一根。
展台周围的客商越来越多,订单一张张递过来,张桂兰和小姐妹们忙着登记,小满则站在姜芸身边,用手势告诉她 “别太累”,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腕,像是在传递温暖。姜芸对着小满笑了笑,手里的针却没停 —— 她知道,这次广交会不只是拓展市场,更是一场无声的博弈,她要守住的,不只是合作社的订单,还有苏绣传承的根。
夕阳西下时,受损的《荷塘月色》挂毯终于修复完成。暖光下,荷叶上的露珠仿佛真的在滚动,月色透过云层洒下来,温柔得能抚平所有杂乱。法国客商捧着挂毯,连连赞叹 “这是活的艺术”,内地批发商则当场签下了两百件文创发卡的订单,说要卖到北方的供销社去。
姜芸送走最后一批客商,才靠在展台的帆布上,从口袋里掏出帕子,轻轻咳了一声 —— 帕子上多了一点淡红的血迹。她把帕子叠好,放进贴身的口袋里,抬头看向展馆外的晚霞,晚霞的颜色和刚才泼在绣品上的红漆有些像,却温暖得多。
“姜社长,咱们今天的订单,比预期多了三倍!” 张桂兰拿着订单本跑过来,脸上满是笑意,“法国客商还说,要介绍德国的客商来合作呢!”
姜芸点点头,心里却想着那个穿灰色西装的男人。她从丝线盒里拿出一根刚才用过的浅青色丝线,指尖触到丝线时,灵泉的反应比之前更微弱了 —— 再这样消耗下去,灵泉怕是真的要枯竭了。她攥紧了那根丝线,指节微微发白,晚霞的光落在她的鬓角,那根新增的白发,在暖光里泛着细碎的光,像一根未完成的绣针,悬在传承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