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芸猛地抬头,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惊怒,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沉的疲惫和冰冷的决绝。在王桂香的手即将触碰到珍贵绣品的刹那,姜芸没有躲闪,反而猛地向前一步,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绣架前!
“王桂香!”姜芸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穿透了绣坊的喧嚣,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你摸一下试试!”
王桂香被姜芸眼中那股近乎实质的寒意慑住,动作僵在半空。她身后的村民也一时愣住。
姜芸的目光缓缓扫过王桂香,又扫过她身后那些或茫然、或惊疑、或带着敌意的村民,最后落在王桂香那张因嫉妒和怨恨而扭曲的脸上。她缓缓抬起手,指向王桂香,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
“你儿子王强,会变成那样,不是灵泉害的!是你!是你王桂香!是你骨子里的贪婪和短视害了他!”
她顿了顿,胸口剧烈起伏,一股腥甜再次涌上喉头,被她死死咽下。她从怀里掏出那份被揉得发皱、却依旧清晰的保证书,啪”地一声拍在旁边的案几上:
“白纸黑字,血手印!你亲口答应,强子康复后,永不再踏足合作社一步,永不再碰绣针!可你呢?你做了什么?”
姜芸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悲愤:“你非但反悔,还在外面散播谣言,说灵泉是毒,说合作社偷气运!你看看你自己!看看你儿子!他不是被灵泉害疯的,他是被你那颗永远填不满的贪心、被你那见不得别人好的毒心,活活逼疯的!他心里只有绣,是因为他终于找到了一点能让他暂时忘记你这个狠心娘的东西!”
“你……”王桂香被戳中心底最阴暗的角落,脸色瞬间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那些被煽动来的村民,听着姜芸掷地有声的质问,看着那份保证书上的血手印,再看看王桂香那心虚又恼羞成怒的表情,眼神开始动摇,窃窃私语声渐渐低了下去。
就在这时,姜芸猛地感到胸口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同时刺入!她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喉头一股滚烫的液体再也压制不住,“哇”地一声喷了出来!
暗红的鲜血,如同盛开的彼岸花,溅落在洁白的《瑞鹤图》上,瞬间染红了仙鹤优雅的颈项,也染红了案几上那份带着血手印的保证书!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绣坊里死一般的寂静。所有绣娘都惊恐地捂住了嘴。王桂香和那些村民,也被这突如其来、触目惊心的一幕惊得呆立当场,脸上的敌意和嚣张瞬间被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取代。
姜芸扶着绣架,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色白得像纸,汗水浸湿了鬓角的白发,狼狈而脆弱。她看着染血的绣品,看着染血的保证书,看着满屋惊愕的人,眼中闪过一丝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清明。
她缓缓抬起手,不是去擦嘴角的血,而是颤抖着,伸向那被鲜血浸染的《瑞鹤图》。指尖触碰到冰冷的、被血洇湿的丝线,一种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熟悉的温润感,如同风中残烛般,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随即彻底熄灭。
灵泉……彻底枯竭了。
就在这死寂的、令人窒息的时刻,合作社外,一个穿着笔挺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的身影悄然隐去。陈嘉豪站在远处一棵老槐树的阴影下,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志在必得的弧度。他西装内袋里,一份印着“东洋丝绸株式会社”徽标的文件上,清晰地写着“苏绣技艺及‘灵泉’秘方收购计划书”。而他手中,正把玩着一张照片——照片上,是王强那双缠满布条、布满血痂、却依旧死死攥着绣针的手。他眼中闪烁着贪婪而兴奋的光,低声对着袖口微型通讯器用日语道:“计划……可以加速了。‘神绣’之秘,唾手可得。”
绣坊内,姜芸缓缓直起身,无视了满地的狼藉和众人惊惧的目光。她拔下鬓角那根沾着血迹的银簪,毫不犹豫地刺向指尖。一滴殷红的血珠渗出,她没有擦拭,而是将这滴血,轻轻点在了那被血染红的仙鹤眼珠之上。
血珠融入丝线,仙鹤的眼眸仿佛瞬间有了生命,在一片血色中,透出一股不屈的、悲怆的、却又无比坚定的光芒。
姜芸抬起头,目光扫过王桂香,扫过那些村民,最终落在窗外阴沉的天空。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穿透一切的力量,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绣坊里:
“想拿走合作社的东西?”
她顿了顿,嘴角扯出一个冰冷而苍凉的弧度。
“除非,从我染血的尸体上踏过去。”
话音落下,她猛地转身,拿起绣针,无视身体的剧痛和众人的目光,再次刺向那幅血染的《瑞鹤图》。针尖落下,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仿佛要将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愤怒、所有的绝望,都一针针,缝进这承载着希望与诅咒的丝线之中。窗外,风声呜咽,仿佛在为这场无声的战争,奏响悲壮的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