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周建军推着他的裁缝车站在门口,车斗里放着个木盒子,他搓了搓手:“姜芸,之前捡到的那半页针法稿,我找老中医看了,把模糊的字迹描清楚了,你看看是不是你娘的东西。”
姜芸心里一紧,快步走过去打开木盒。里面放着张装裱好的宣纸,上面是母亲的字迹,虽然有些地方被描过,却还是能看出当年的娟秀。最让她激动的是,这不是半页,周建军把之前散落的边角也找齐了,拼起来是一整篇 “儿童虎头帽绣法”—— 从虎眼的盘金绣到虎毛的虚实针,每一步都写得详细,最后还有行小字:“萌萌爱闹,戴塑料帽总哭,改绣虎头帽,软和。”
“萌萌?” 姜芸猛地想起县长女儿林萌萌,那天考察时,小姑娘嫌弃塑料发卡褪色,还说想要绣品发卡。她低头看着稿子里的虎头纹样,突然有了主意 —— 现在合作社的绣品多是手帕、围裙,要是做儿童文创,比如虎头帽、绣线发卡,说不定能打开新市场。
“周叔,太谢谢您了。” 姜芸的声音有些哽咽,她指尖拂过母亲的字迹,仿佛能摸到当年母亲坐在灯下写针法稿的温度,“这不仅是针法稿,还是我娘的心意。”
周建军笑着摆手:“你娘当年帮我娘做过绣衣,现在我帮你也是应该的。对了,我刚才来的时候,看见村口有个穿西装的日本人,拿着相机在拍合作社的牌子,你多留意点。”
姜芸心里 “咯噔” 一下。她想起之前陈嘉豪袖口的 “东洋丝绸株式会社” 商标,难道是一伙的?她把针法稿小心收好,跟周建军道谢后,又回到教室里。绣娘们还在忙,张桂兰已经把刚才没绣完的牡丹绣好了,正拿着丝线对着灯光看颜色。
“桂兰姐,你看咱们要是做儿童绣品,比如发卡、虎头帽,用什么颜色好?” 姜芸把针法稿递给她看。
张桂兰接过稿子,眼睛一亮:“这虎头纹样好!儿童绣品得鲜艳点,红的、黄的、粉的都得有。不过咱们现在的植物染料,红色不够亮,要是能找到更好的染料就好了。”
姜芸点点头。这确实是个问题 —— 目前合作社用的染料是自己熬的,虽然环保,但颜色饱和度不够,做儿童绣品可能不够吸引孩子。她想起之前去县里文化馆时,李老提过 “省纺织厂有进口的酸性染料”,或许可以去问问。
“大家先把手里的订单赶完,等忙完这阵,咱们试试做几款儿童绣品。” 姜芸拍了拍手,吸引大家的注意力,“另外,地区要办农村创业大赛,获胜者能去广交会参展,咱们合作社也报名试试。”
“广交会?” 绣娘们都惊讶地抬起头,有人小声问,“那是卖洋货的地方吧?咱们的绣品能去吗?”
“为什么不能?” 姜芸拿起小满绣的小雏菊,举给大家看,“咱们的苏绣是非遗手艺,比洋货还金贵。要是能去广交会,就能让更多人知道咱们的绣品,说不定还能卖到国外去。”
煤油灯的火苗又晃了晃,映在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期待的光。姜芸看着眼前的场景,心里的焦虑慢慢散了 —— 陈嘉豪的施压虽然棘手,但也让合作社更团结了;母亲的针法稿不仅解了燃眉之急,还指明了新的方向。只是周建军说的那个日本人,像根刺扎在她心里,让她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夜深了,绣娘们陆续回家,姜芸还在教室里整理针法稿。她把母亲写的 “虎头帽绣法” 铺在桌上,借着煤油灯的光,在旁边画起了发卡的设计图 —— 小蝴蝶、小花朵、小兔子,一个个可爱的图案在纸上慢慢成型。突然,窗外传来轻微的响动,她抬头一看,只见一个模糊的身影在门口晃了一下,手里似乎举着什么东西,很快就消失在夜色里。
姜芸走到门口,冷风灌进来,让她打了个寒颤。地上没有脚印,只有几片被风吹落的枯叶。她想起周建军的话,心里暗暗记下 —— 明天得跟公社反映一下,最近合作社要多留意陌生人。
回到桌前,姜芸看着设计图上的小蝴蝶,突然想起林萌萌那天拿着塑料发卡的样子。她拿起一根红色丝线,试着在纸上比了比,还是觉得颜色不够亮。或许,真该去省纺织厂问问进口染料的事 —— 不仅是为了儿童绣品,也是为了合作社能走得更远。
她把针法稿和设计图小心地放进木盒,锁好。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在桌上的绣绷上,绷子上还留着半朵没绣完的牡丹,丝线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姜芸摸了摸鬓角,那里又多了一根白发,但她一点也不慌 —— 只要手里握着针,心里装着手艺,再大的坎也能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