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灶火温粥待晓光,残灯摇影照双床。
牵衣怕踏阶前雪,执手犹温鬓上霜。
半篓新蔬存旧味,一筐故物锁流年。
莫言此路行将尽,尚有余温绕膝旁。
林骁把最后一把玉米面撒进锅里时,蒸汽“腾”地冒起来,糊了满脸。灶台上的铜勺柄被岁月磨得发亮,是父亲生前用了二十多年的,勺底结着层薄薄的锅巴,母亲总说“这是粥的魂,刮下来泡热水喝,比糖还甜”。
“阿骁,火别太旺,玉米面粥得慢慢熬。”母亲的声音从堂屋传来,带着清晨的沙哑。她坐在藤椅上,怀里抱着父亲的旧棉袄,棉袄的领口磨出了毛边,棉花从破洞里钻出来,像老人花白的胡须。
林骁应着,往灶膛里添了块干松针,火苗“噼啪”跳了跳,映得他鬓角的白发格外显眼。父亲走后的第二十一个冬天,他也添了不少老态,弯腰时后腰总隐隐作痛,像揣着块冰。
母亲扶着藤椅扶手,慢慢站起身,她的腿在去年冬天摔折过,现在走一步要顿三顿,像台生了锈的老纺车。“我来添柴吧,你爹说松针烧的火‘柔’,熬粥不糊底。”她往灶膛里塞了把细柴,手腕抖得厉害,柴禾掉在地上,散了一地。
林骁赶紧捡起来:“娘,我来吧,您坐着歇着。”他把母亲扶回藤椅,见她手里还攥着颗干硬的山楂,是去年秋天晒的,“您还留着这个?”
“你爹爱吃。”母亲把山楂往嘴边送了送,又放下,“他走那天早上,还跟我说‘等开春,咱去后山摘山楂,我给你熬山楂酱’。”她忽然笑了,眼角的皱纹挤成个小团,“结果他倒好,自己先去了那边,让我一个人守着这筐山楂。”
堂屋的条案上摆着个竹筐,里面装着半筐干山楂,红得发黑。林骁记得,去年秋天母亲非要自己去后山摘,说“你爹爱吃我摘的,个儿大”,结果在坡上滑了一跤,把膝盖磕青了。
“我去熬山楂酱,”林骁擦了擦手,“就用爹的那口小砂锅。”砂锅在灶台下的柜子里,黑黢黢的,锅沿缺了个小口,是父亲当年炖肉时不小心碰的。
母亲点点头,目光落在墙角的旧纺车上。纺车的木轮裂了道缝,用铁丝捆着,是林骁前几日修的。“你爹年轻时总说,这纺车是咱家用过的最好的物件,你奶奶用它纺过线,我用它纺过线,将来……”她没说下去,只是用手抚摸着纺车的木柄,上面的包浆亮得像层釉。
晚晴挎着竹篮进来时,粥香正顺着门缝往外飘。篮子里装着刚蒸的红糖糕,热气腾腾的,混着山楂的酸香。“婶,林大哥,我娘让我送点糕来,说配粥吃正好。”她把糕放在桌上,见母亲在看纺车,便蹲下来帮她捶腿,“这纺车真好看,叔年轻时用它做过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