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架下的石桌上,摆着个铜制的熨衣斗,底座刻着“启明号”的舰徽。林骁往斗里添了些星核炭,炭火“噼啪”跳了跳,把作战服的褶皱熨得服服帖帖。“你看这熨衣斗的纹路,”他指着底座的花纹,“跟你当年在医疗舱用的消毒器一个样。”
苏约忽然从藤筐里翻出个旧能量包,接口处缠着圈红绳——是用她的头发编的,星历39年她为了给能量包做绝缘层,剪了截辫子编了这绳。“这包还能充能呢,”她把能量包往作战服的接口上一插,作战服的星徽竟亮了亮,“毅骁说这叫‘爱的能量’,比任何新电池都管用。”
梅树梢的露珠滴在作战服上,晕开个小小的湿痕,像当年苏约在上面绣的第一朵梅花。林骁望着竹架上新旧交叠的衣物,忽然觉得它们不是布料,是层层叠叠的时光——作战服的焦痕里裹着炮火,童装的针脚里藏着笑声,而晾衣绳上的阳光,正把这些都酿成梅香。
三、灯下补笺
暮色漫过院墙时,林骁在堂屋点了盏黄铜灯,灯芯的光晕里飘着梅香。苏约正把晒好的衣物叠进樟木箱,叠到那件作战服时,从夹层里掉出张泛黄的纸条。
纸条是用能量剑的碎片刻的,上面是林骁的字迹:“星历38年,霜月十七,约约为护伤员,左臂中弹,弹头已取出,缝了七针,用了她最喜欢的星蓝花线。”
“你这记录比医疗日志还详细。”苏约把纸条夹进《守界者年鉴》,那一页正好记着黑渊战役的胜利,旁边贴着片干花,是从战场上捡的星蓝花。“当年你总说‘记下来,以后好让孩子们知道,他们的妈妈有多勇敢’。”
林骁往灯里添了些能量液,光晕亮起来,照见箱底的个铁皮盒。盒子打开,里面是些褪色的信笺,最上面的一封写着:“致约约,今日在星港捡到颗星尘,像你发间的银饰……”字迹被水洇过,却依旧能看清末尾的小画——一把剑挑着朵花。
“这信是你被困在小行星带时写的吧?”苏约抚摸着信笺的褶皱,“当时通讯中断,你就每天写一封,说‘等出去了,念给我听’。”她忽然从盒底翻出个小小的录音器,是当年“启明号”的备用通讯器,按下开关,里面传出沙沙的电流声,夹杂着林骁的声音:“约约,今天的星星很亮,像你昨天给我缝的补丁……”
录音器的电量早已耗尽,电流声渐渐停了。林骁把它凑近灯光,外壳上的划痕在光里像条小小的星轨。“你看这划痕,”他指着一道深痕,“是当年在碎星带,被陨石碎片划的,当时就想着,要是这录音器坏了,我就把话刻在星星上。”
苏约往灯座上摆了盏小小的星灯,是小丫头用星港的废零件做的,灯芯是块磨圆的星核碎片,亮起来时像颗跳动的星子。“毅骁说,这灯的光波长,跟‘启明号’的求救信号一样,”她笑着往林骁手里塞了块星蓝花糖,“他还说,爷爷的情话,当年能让星星都回头。”
灯影里,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交叠在樟木箱上,像当年在“启明号”的舱门口,他们背靠背站着看星雨的模样。林骁忽然觉得,那些补在衣物上的补丁、写在信笺上的字、刻在星尘上的画,从来都不是为了记住过去,而是为了让每个现在,都带着过往的暖。
四、新痕旧印
次日清晨,林骁在院角栽了株新的星蓝花,花土是用“启明号”的舱底土混的。苏约把那片星尘标本挂在花枝上,标本里的花种在晨光里泛着淡紫,像颗小小的心。
“爷爷,奶奶!”小丫头举着张画跑进来,画上是艘星舰,舰身上爬满了星蓝花,舷窗里画着两个小人,“老师说这叫‘会开花的家’!”
林骁蹲下身,看着画里小人的手紧紧拉着,忽然想起星历40年,他在“启明号”的退役仪式上,把自己的能量剑和苏约的药箱并排摆在祭坛上,剑柄和箱角的星蓝花,正好对着彼此。
苏约把画贴在堂屋的墙上,挨着那张泛黄的“启明号”合影。新画的色彩鲜亮,旧照的边角发暗,却在晨光里映出同样的温度。她忽然从樟木箱里翻出件新缝的小披风,用今年的新梅枝染的色,领口绣着颗小小的星。
“给小远做的,”她把披风往小丫头身上比了比,“跟你爸爸当年那件一个样,就是这星子绣得更亮些。”
林骁望着院中的梅树,新晒的衣物在风里轻轻晃,星蓝花的新苗在土里悄悄冒尖。他知道,这三佰二十七章的岁月,从来不是靠物件留住的——是靠案头的墨香,是靠梅下的阳光,是靠彼此眼里,那点永远不会熄灭的光。而新的故事,就像那株新栽的花,在岁月里,开得正好。